荆璞微微一笑,瞧着避水珠怔怔出神,好半晌才道:“藏渊,这些时日来,我想了许多事。”
“哦?都想了什么,正好我眼下无事,可以听一听你的牢骚。”
荆璞低声道:“我爹娘离世后,我常常梦见他们,想着怎么会有人狠心将他们自我身边夺走,可他们又何尝不是……何尝不是狠心将别人的亲人自他们身边夺去。那日在幽影泉中,我真盼着那位……那位仙君能够将我杀了,叫我步上黄泉,再也不跟爹娘分开。我知道……我知道他们很坏,可他们待我实在很好很好。”
任逸绝沉默不语。
“后来,青渊前辈带我来此,他常常神智混乱,因此将我封在这镜中,免得我无意间受他残害。”荆璞道,“偶尔清醒之时,青渊前辈与我说起些许往事,他的痛苦远胜我十倍百倍,却全无死念,我……我甚是惭愧……”
尽管青龙否认,可从荆璞口中听来,青龙应就是这位青渊前辈。
“义母待我恩重,你待我情深,青渊前辈救我一命……”荆璞缓声道,“这世间有许多待我好的人,老天爷并没有真正的亏待我,我却胆小怯懦,心存死志,仔细想来,实在不配你们这般对我。”
任逸绝喃喃道:“那也没有什么的。”
这话说得当然是真心,可任逸绝没由来地想起千雪浪来,这般一想,憋在胸中的话不自觉就说出口来,这些话是不能与母亲、师父甚至千雪浪说的,跟朋友说一说,却又没什么了。
更何况,说的也并不是他自己。
“鹤骨夫人待你很好,青渊前辈救你一命。”任逸绝顿了顿,轻声道,“这自是很难偿还的恩情,他们盼着你好,你也盼着他们高兴,可这世间总难免情义两难全。旁人再怎么样待你好,也无法取代另一个人在你心中的地位。”
荆璞蒙他这般包容,只觉得他将自己心中的话都说了出来,只将头抱住,长长地叹息一声。
“藏渊……你……你觉得我该怎样是好?”
任逸绝喃喃道:“我也不知道,璞君,我若叫你放下,难道你真能放下了吗?将他们轻易放下了,对你又是好事吗?就像你所说的,他们对别人很坏,对你却是很好,若你将他们抛在脑后,岂不是忘恩负义……”
荆璞动了动嘴唇。
任逸绝只道:“可他们所作所为的确是错的,你心中其实也明白,玉人虽然严厉无情,但是他没有做错任何事。”
“我明白。”荆璞道。
任逸绝淡淡道:“璞君,你是个好人,才因此备受煎熬,当年的那些人已无法补偿,然而一味沉溺过去也是全然无用,倒不如收拾收拾,重新前进。”
荆璞苦笑道:“不知为何,藏渊,许多事自你口中说出,总是这般简单。”
“说总是简单。”任逸绝道,“做来却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