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是好多年前了。
高骊点了头:“我知情,去年回长洛,谢漆亲口告诉了我。”
唐维眼里强忍的泪夺眶而出,松开高骊的手转身走向谢漆,抖成筛子的手放在了谢漆肩上:“你……我还厌过你,恨乌及乌憎过你……”
谢漆眼皮一动,没料到唐维会这样激动,反手捉下他的手:“没什么大不了的。”
“若是睿王在世,你至少也是皇室子孙。”唐维失控地指向高骊,“他虽出于狄族俘虏腹中,至少也能堂堂正正地参入行伍,挣军功挣皇子之位,攒功绩攒九五之尊,他至少没有为奴,你、你是睿王之子,多少万人敬仰的睿王的遗腹子,多少仁人志士前赴后继追随的明主的骨血!幽帝和梁家凭什么这么作践睿王!凭什么害你为奴二十年!”
他一口气没缓上险些晕过去,谢漆凝眉扶着他坐到夹板上,谁知唐维竟顺势抱过来,埋在他肩上大哭:“他们凭什么这样、这样作践你们……”
谢漆眉间结消散,十分淡定地抬手拍拍唐维的后背顺气:“都过去了,若是要细究过去,唐公子你在北境吹了二十年风雪,你当多怜自己。”
“我最艰苦的时候也没有沦为奴!”唐维的情绪丝毫没有得到平复,推开谢漆抓着他肩膀嘶吼,激动得眼泪直淌,“我这二十年再苦再累也没有被剥去傲骨,我立于北境守于国疆,我没有跪过昏君暴族,我不曾屈膝、我无愧文心,北境疆域上,多少人颂扬我美名。可谢漆,你——我尚有选择,你没有!你原本能做得比我更好,承于父辈之荫,托以故人之志,你本能和我一样堂堂正正地做死谏之臣、死战之将!”
唐维在宿命前悲愤过甚。这番话糅杂了他太复杂的心绪,和观世立世之道。
谢漆听着字字泣血,并非完全不能理解。只是正如唐维所悲愤的点,他当了近二十年的奴,与唐维的士大夫之心不同,他淡薄,他无立命的自信,除一人之外,他孤冷看世间。
唐维见证过玄坤的后半生,自是清楚影奴共有的淡漠。
他悲愤转身,抓住高骊的胳膊,语无伦次地说着些娘家人似的话,诸如“不可欺不可负心”等等僭越的话,说罢情绪仍未平,旋风一样跑出天泽宫了。
高骊怔怔地看着他跑出去,回身去到谢漆身边坐下,一手揽他腰一手摸他头:“我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但他为你不平,总是好的。”
谢漆“唔”了声,把脑袋往他掌心里送,垂在膝盖上的手屈指轻敲膝,安静片刻才出声:“有人为我抱屈,这本该是值得窃喜的事。只是唐维的激动,到底存着血统的下忠上,好似我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最后因为一句生父是王,便赢得了数之不尽的怜悯和尊重。好在他当初在月湾城时就同我握手言和,要是直到今天此时才肯定我,我心里大概会倍感可笑。”
谢漆态度淡漠,捉下高骊的手向他说了慈寿宫画作的事,身世披露只是画作附带的一笔,唐维现下在紧随梁家的进展,也在全力为睿王一脉翻案,那幅画是所剩不多的故人证物,交予唐维便是有用的索引。
等梁家事了,等唐维那情绪抚平,他再想想是否需要将谢红泪的身份告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