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漆放下信笺,提笔回了简短的信:“我早知晓他们二人,不必干涉,为主不同,所求有异,必有相斥,不用担心他们因私沆瀣一气。”
落款是“亦想你,勿撒娇”。
写完信,谢漆拨开刀扣,抽出玄漆刀,把高骊信笺的末尾画小心裁了下来,托在掌心里看了好一会。
从前他在霜刃阁治烟毒的时候,以及高骊出征的时候,高骊都曾频繁发信,画过的卷毛狮子和黑猫不少。
谢漆喜欢这些生动的小画,便将高骊此前的信笺全都翻了出来,将信尾的小画一一裁剪下来,妥善叠好了,找来一个手巧的小影奴,郑重其事地问:“你能不能照着这些小画的图案,剪些放大的剪纸?”
小影奴一看小画,笑道:“阁主您放心吧,交给我就是了,我能把这些小画和红字剪成同等大小,贴起来一定好看。”
谢漆点点头,不太自在地侧首看向窗口。
窗沿已装饰了些红绸。
第227章
身在霜刃阁的三天里,谢漆不曾入睡过,即便回到于他而言当属世上最安全的霜刃阁,他依然因为离开高骊而失眠。
夜半他偶尔去窗上坐着,背倚窗栏眺望四野。如今的霜刃阁新建在白涌山的大片平地里,依奇门八卦规划出来,明面上看起来像一片错落有致的农场,方圆的山地栽着果林、耕地种着粮蔬,谢漆听见的是万籁林涛,这声音令人宁静。
以前的本部建造在山腹中,百年沉淀増修把它缝合成了一座庞大的机关城,入口一关便成了与世隔绝的牢狱或乐土。谢漆疗伤的那段时间里,也常在夜半到窗上坐着听山声。
从彼处到此处,都不是他的家,都像是寄居。天地广袤,无根之人随遇而安,无所适从。
失眠让谢漆提前结束了霜刃阁的布置,第四天将回去时,守望着烛梦楼那边动静的影奴传信息来,告知谢红泪最近在长洛郊区一处僻静的墓园,葬了那截从梁家掘地三尺找到的手骨。
那遗骨所埋之地,便是高子歇死后二十四年姗姗来迟的墓地。
谢漆闻言,回宫城前便折去了那边墓园悄悄看看。
穿过隐晦的幽林和往事,他在苍鹰的指引下走到了那无名碑前。
周遭林声悠长,是个曲径通幽的好去处,像名士归宿,不像王侯陵寝。
谢漆提着酒在碑前盘膝坐下,松开紧束的衣领,挑出戴在脖颈上的黑石吊坠,拨转了许久,抬眼看着墓碑,想到什么便轻声说什么:“即便二十多年过去了,记得您名字的人依然数不胜数,我不知道这是您的幸或不幸。我长得像您,梁太妃为此想拉我一起下黄泉,汤执棣最后也把我看做了您,流着您的血,也不知道是我的幸或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