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鼻尖泛酸,抓着窗栏挨着谢漆翻上去,两人一起弓着背并坐窗台上,他更高些,不小心脑袋便磕到窗顶,唉哟唉哟地缩着脖子。
谢漆很快从衣服的里层里摸索出一个袖珍药瓶,飞快地把金疮药涂在他额头上:“现在好点了吗?”
“不怎么好。”暴君学着谢漆的模样,两条腿在半空中晃悠,“坏透了。”
谢漆伸长手接了雪花,捧到他面前给他看:“没有的事,自陛下来到这世界,一切都在变好。”
他伸手盖住谢漆的手,感受雪花消融的清凉:“可你不爱我,真心坏透了。要是你爱我,你就既不会想跑去东境,也不会想跑去异世了。不爱我也正常,是我糟糕透顶在前,才会有你不接受我在后,可我还是想着,只要我们相处的时间够长,有一天你会改变主意的吧?”
不等谢漆答话,他自顾自地絮絮起来:“谢漆,就像你曾说过的,我会在这里待很久很久,你爱着的那个高骊,我身上也有他的部分,有一天你会因爱他而爱我的。为什么要浪费现在这些时间呢,与其抗拒、远离我,你还不如早早和我在一起……你好犟啊,强迫不行怀柔不行,卖惨卖乖也不行,你就这么清楚地把我和他分割得明明白白。”
“人生不同,自是不一样。”谢漆温柔地握住他的手,牵引着伸出去沐雪,“你们确实有些地方是一样的,可惜截然相反的四年过去了,你们终究千差万别。我明白你因烟瘾而陷泥沼,也相信你戒除烟瘾后获新生,你会变得很好的,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陛下,我不要一个鲜活的容器,我要那个陪我蹚过低谷,伴我走上云端,见过我最糟糕也最完善之时的灵魂。”
夜色慢慢浓,小雪逐渐大,暴君握住谢漆的手伸回窗檐下,把积压了数十天的疑问低哑地问出来:“那你为何不求我……”
“我求了陛下一个月了。”谢漆笑道,“我求您把天命念珠给我,您不愿给,我待会还会再求的。”
“我是说……你为什么不求我用那颗念珠,回异世,把另一个……”暴君还未艰涩地说完,就被谢漆陡然压低的声音打断了。
“陛下,雪变大了。”
他抬头看谢漆的神情。
“你看,很快便会有一个霜雪皑皑的宫城。你说你更熟悉北境,北境以冰雪闻名,比起姹紫嫣红,你大约更习惯素白的冬雪,现在下雪了,你不抵触它了吧?你大可先熟悉长洛的冬季,再慢慢接受长洛的另外三季。”
谢漆左手微抖,并起二指按在颈间脉搏上,侧首朝他轻笑:“陛下,你会处在长洛的怀抱中,直到熟悉它如熟悉故乡的。”
暴君专注地看着他,觉得他既是在温柔的疯魔中,又在尖锐的清醒里。
他心想,是啊,谢漆怎么可能没想到更好的解法,一字不提,不过是想成全我。
成全我留在此世,无病无灾,无祸无虞。
所以他就只求自己去异世。
他放不下那个高骊,又何尝放得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