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猛地一颤!北疆十年!他果然知道!他是在提醒她卑贱的出身和不堪的过往?还是在……试探?
她强压下喉头的腥甜,用尽全身力气,才让声音不至于抖得不成样子,依旧维持着恭顺的姿态:“回……回王爷话,北疆……苦寒之地,奴婢……奴婢能活着回来,已是……已是王爷恩典。”她将姿态放到最低,将一切归为“恩典”,是唯一的求生之道。
“恩典?”萧珩的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他的目光在她惨白如纸的脸上停留片刻,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谈论天气:“识文断字?”
沈清辞心头又是一紧!他连这个都知道?!是周管事?还是……他早已将她的一切查得清清楚楚?
“略……略识得几个字。”她不敢隐瞒,也隐瞒不了,只能硬着头皮承认。
“懂药理?”萧珩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听不出是疑问还是陈述。
“只……只识得些乡野粗浅的草药,略懂……略懂些皮毛,不敢称懂。”沈清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问药理做什么?是知道她救了小哑女?还是……怀疑她懂毒?
萧珩没有再追问。他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沉默了片刻。书房里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烛火不安地跳跃着。
就在沈清辞感觉自己的神经即将绷断之时,萧珩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冰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研磨。”
沈清辞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磨……研磨?让她……在这里?为他研磨?
萧珩已经重新垂下眼帘,目光落回案上的卷宗,仿佛刚才只是随口吩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修长的手指拿起那支紫玉狼毫,笔尖悬在砚台上方。
没有解释,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有冰冷的命令。
沈清辞的心脏狂跳不止。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她研磨?这又是什么新的试探?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惩罚?
她不敢迟疑。她拖着僵硬冰冷的双腿,如同踩在棉花上,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挪向那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案。每一步都靠近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中心。沉水香和墨香的气息更加浓郁,混合着萧珩身上那股冷冽而强大的男性气息,让她几乎窒息。
终于,她停在了书案侧前方。巨大的书案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横亘在她与那个掌控生死的男人之间。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低垂的眼睫和握着笔杆的、骨节分明的手指。
砚台就在他手边不远处。一块上好的松烟墨锭搁在砚池旁。
沈清辞伸出那双缠着布条、依旧红肿不堪的手。指尖冰凉,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拿起墨锭,触手冰凉沉重。她将墨锭倾斜,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在砚池中加入了几滴清水。
然后,她开始研磨。
动作生涩、僵硬,带着明显的疼痛和虚弱。每一次推动墨锭,都牵扯着手臂的伤处和冻疮破口,带来一阵阵钻心的刺痛。汗水混合着冷汗,从额角滑落。她死死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颤抖的手腕,试图让动作平稳、匀速。墨锭与砚池摩擦,发出单调而轻微的沙沙声。
她不敢抬头,视线只敢死死锁定在砚池中那逐渐化开、变得浓黑的墨汁上。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她的手上,落在她因疼痛和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睫毛上,落在她苍白的侧脸上……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挣扎的玩物。
墨香在烛火下浮动,清冽而苦涩。
这方寸砚台,此刻如同她命运的漩涡。每一次研磨的沙沙声,都像是在为她的生命倒计时。
惑人心神的,是墨香?
还是……这掌控一切的、冰冷无情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