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嘉仪郡主赵明嫣。梅花宴上当众受挫,以她睚眦必报的性格,绝不可能就此罢休。只是碍于萧珩的威势,暂时蛰伏罢了。她那位位高权重的舅舅——承恩公顾鸿煊,又岂会坐视自己的外甥女在摄政王府受辱而无动于衷?
再比如,萧珩本人。他为何出手?他对自己这个“棋子”的下一步安排是什么?书房侍墨……这位置靠近权力核心,也靠近无数秘密。他给她这个身份,是信任?还是更深的陷阱?
沈清辞的目光落在书页上描绘的北疆地形图上,那片苦寒之地,承载着她最深的伤痛,也隐藏着父亲冤案最可能的线索源头。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那片区域摩挲着。
与此同时,承恩公府,书房。
厚重的紫檀木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寒冷。兽首铜炉里燃着上好的银骨炭,暖意融融。承恩公顾鸿煊穿着一身家常的宝蓝团花锦袍,靠在铺着厚厚白虎皮的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一对温润的玉球。他面容儒雅,眼神却如深潭古井,不见波澜。
一个心腹幕僚垂手侍立在下首,低声汇报着从摄政王府传来的消息,尤其是梅花宴上那一幕。
“……便是如此。嘉仪郡主本想借机折辱那沈氏女,未曾想此女甚是狡黠,当众展示伤手,言语不卑不亢,倒显得郡主有些……刻薄。最后,是摄政王亲自开口,以书房侍墨职责为由,驳了郡主的面子,将那沈氏女遣回。”幕僚的声音平缓,不带感情色彩。
顾鸿煊闭着眼听着,手中的玉球转动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待幕僚说完,书房内陷入一片沉寂。良久,他才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精芒。
“沈清辞……沈泓的女儿……”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似笑非笑,“倒是有几分她老子的风骨,可惜,是个女子,还是个……罪奴。”
“国公爷,此女如今得了摄政王几分维护,又在书房当差,恐成隐患。是否……”幕僚做了个隐晦的手势。
顾鸿煊抬手,止住了他的话。他望着炉中跳跃的火苗,眼神幽深:“不急。萧珩此人,心思深沉难测。他留下此女,必有深意。或许……是想借她,钓出些什么?”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扶手,“明嫣那丫头,还是太沉不住气。打草惊蛇,反落了下乘。”
“那国公爷的意思是?”
“派人盯着。”顾鸿煊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盯紧那个沈清辞。她在王府的一举一动,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尤其是……是否试图接触与沈泓旧案有关的人或物。至于明嫣那边……”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告诉她,安分些。小不忍则乱大谋。对付一个罪奴,有的是不脏手的法子。萧珩既然暂时护着她,那就……等等看。看看我们这位权倾天下的摄政王,到底想拿这颗棋子,下哪一步棋。”
“是。”幕僚躬身领命。
顾鸿煊重新闭上眼,手中的玉球转动得更快了些。书房内暖意融融,却弥漫着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寒意。沈清辞的出现,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颗石子,虽小,却已不可避免地搅动了各方势力本就暗流汹涌的棋局。她以为暂时摆脱了嘉仪郡主的明枪,殊不知,更阴毒、更致命的暗箭,已在阴影中悄然瞄准了她。
而她通往父亲冤案真相的道路上,最大的、盘踞在权力顶峰的毒蛇,已然睁开了冰冷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