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若云头铁的接了句:“……这有啥用,断手断脚也是活啊。”
舒馥:……
她斜了眼面带调侃的姚若云,语气淡淡:“你还是担心一下旬辉明吧,不是说他一个月前就在沙城给你们办好定居的名额了吗,你不去,也不让他知道你在哪里,小伙子年纪轻轻的很容易想不开的……”
姚若云果然嘤了一声,她错了,她不该头这么铁的,结果自己被贴脸开大了嘤嘤嘤……
她其实也不想这样的,但旬辉明不是异能者——后期舒馥这里也确认了,即便他已经觉醒有了木筏也不属于同伴,所以就算让他知道她在哪里,又能怎么办呢?
他年纪那么轻,有父母,又是家里独子,再加上他们两个现在根本还不是男女朋友,难道让他还没开始就得在自己和父母之间抉择吗?
如今整个星球陷入水域,到处都是灾难,而她一心只想和她的妈妈爸爸在一起,一家人整整齐齐的过安稳日子。这种事情,连她自己都做不到,又怎么能要求别人去做。
既然如此,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姚若云不出声了,倒是突然听到另一边有声音传来。
“成队?是……旬辉明的舅舅吗?”
姚若云回头,见是卢政在问,先是点点头,随即又很快意识到什么,有点八卦的补充道:“你应该见过的,就是之前在绥城图书馆,那个很高长得又很好看的救援队队长!他叫成遇,超厉害的,又超帅,之前在蔚县一个人单枪匹马赶回去救他的队员!不过学姐更帅,明知道雪崩快来了,也冲了回去救人!最后把大家都成功救了出来!”
虽然已经过去了半年,但对姚若云来说,冬天发生的很多事都依然历历在目。
那时觉得心慌害怕的事,现在再回想,都是人生里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现在给卢政说的这么详细,虽然有八卦的心思,但她也的确很怀念和学姐苟在蔚县小茶馆里度过的暴雪低温期,还有和队员们、幸存者们在隧道里啃饼干吃罐头的那段日子。
卢政表情微有些愣怔,他似乎没有想到,他只问了一句,姚若云居然说了这么多。
每一件事,都和舒馥有关,也都是他之前所不知道的事。
虽然他也曾想过,她每一次失联时,所见所经历的一定都很惊心动魄,也会在这个过程里不断认识新的朋友,和不同的人熟悉起来,甚至成为生死之交,就像那时在北地高原,她和陈法还有他们一样。
但是,该怎么说呢,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最特殊的那个,毕竟他们来自同一个世界,他和那个世界的她有过很多过往和交集,他们又在这个世界重聚,经历过生死,交换秘密,成为了队友。
可直至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对她而言,是否特殊并不重要,能被她一直记在心头的那个才是最重要的。
卢政没再接姚若云的话,他视线回转,落在了一旁的舒馥身上,她靠坐在沙发一角,动作有些懒散的撑着额头,伸出两根白皙的手指,在凑过去拍着马屁说好话的姚若云脸上轻轻捏了一把。
这一次再见面,他从她身上感觉到了更多与记忆碎片里的她相似的神态、气韵和成熟感,她似乎彻底放开了一些事,不再刻意的疏离和低调。
但也因为如此,他偶尔和她相处的时候,会不自觉的跌入记忆碎片里。明明在这个世界里,在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阻碍的事和人,可他好像还是没办法靠她太近……
有一种,被困在回忆里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熟悉又陌生。
仿佛重蹈覆辙,却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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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一直在认真翻看网站消息的华琼找到了另一则新闻。
新闻时间发生在那安县队员捕捉到几个鱼鳞症病人之后,说是在捕捉现场的时候,在围观的人群里突然扑出一个中年女人,对着其中一个病人开始哭嚎,说那人是她失联了很久的儿子。
当时事发突然,队员没来得及拦住她,竟被她扑到那个鱼鳞症病人面前,大家都以为这么近的距离,她会被那个病人攻击。
可结果,那个病人表情麻木的看了她一会,非但没攻击,反而冲着她发出了尖锐的叫声,听起来很像是哭声……
之后有人采访这个中年女人,她一口咬定那个病人就是她儿子,否则又怎么解释对方没有攻击她?
她表示她的儿子是在半年多前失联的,那时骅国大降温,他身在北地高原,没能依照原定的行程抵达西洲省,后续完全失去了音讯。
她一直以为她儿子已经死了,没想到今天会重新见到他。
她激动的表示她儿子还认得她,他之所以出现在那安县只是因为想要回家……他肯定不是故意想要攻击人,就像他也不是故意想要生病一样。
他们都曾经是人,如果可以谁不想要健健康康的好好活着回到家里?
他熬了过来没有病死,他只是长相模样和从前不同了,成了另一种形态的人类,但他脑海里却依然保有对家和亲人的记忆,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
只是他现在成了这幅模样,正常人看到都会率先攻击,他没有错,只是在保护自己……
这则新闻的笔者各种措辞似乎更偏向中年女人的立场,所以一发出来就遭到了网民的谩骂,毕竟那安县死了那么多人,那些死掉的人又何其无辜?
但即便大部分都是骂声,在这其中也会有一小部分其他的声音,这些声音的主人或许有过差不多的经历,在灾难里和亲人失联,至今仍等待着奇迹出现。
他(她)们同情这个中年女人的遭遇,相信她的推测,认为鱼鳞症或许不该被称为疾病,这更像是一种生物演变,毕竟如今星球上大部分陆地都成了水域。
而成为另一种形态的人类,才让他们能够在天灾降临时在水里生存下去。
他们活下来了没有死,比从前更强壮,因为他们需要和水里的其他生物搏斗,他们既能在水里生活,又能在岸上行走,这哪里是生病?这分明是进化!
不知道怎么的,当看到这则新闻底下的评论里出现“进化”这两个字时,舒馥的眉头轻轻一跳。
华琼叹了口气:“我虽然不赞同这一小部分声音的观点,但如果换成我是那个中年女人,我应该也会抱有一样的想法。因为对她来说,这样的想法,是无尽绝望之中唯一能看到希望的机会。”
毕竟,对任何一个母亲来说,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孩子还活着——无论以什么形态活着。
这天后来,他们没有从网上找到其他更多有用的消息。
傍晚时分,舒馥重新启动木筏,离开了那个有信号的岸边,继续朝北,等木筏绕过风尚高原的西北角后,便转道向东漂流。
大家重新回归无边无际的水域,很快便把岸上的消息抛诸了脑后,他们现在毕竟生活在水上,陆地上的消息再惊悚,对他们来说也很是遥远。
陈法她们虽然也还在陆地上,可扎水县在沙城郊区,和那安县距离很远。
唯独舒馥,直至这晚临睡之前,脑中依然在回想白天看到的所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