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一家地呈上贺仪,赵辉代公主出面感谢来使,天不知不觉就黑了。
宦官们和女使们将贺礼抬到了中庭里的库房收纳,赵辉本以为接下来就是洞房了。
不料那典正许萝筠却对赵辉说道:“驸马见谅,我等受命另用于公主府时,陛下训谕我等定谏劝驸马公主守礼,谨言慎行。大礼既成,驸马守礼当自内府外府别居始。”
赵辉一时大为意外!
这是闹洞房,还是来真的?
圆房难道不是大婚典仪的一部分?
“陛下训谕?”他确认了一句,“陛下训谕公主与我大婚之夜要先别居,不能圆房?”
他知道朱棣坏,但不能这么不做人吧?
“陛下虽无今夜圆房与否之明谕,但我自有计较。”
那许萝筠居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态度强硬。
赵辉一言不发,等她解释。
许萝筠淡淡地说道:“听闻驸马当日禁宫之内对殿下无礼,为殿下亲自磨制叆叇又闹得满城皆知,公主清名大大有损。陛下虽责罚宫中奴婢妄议公主,但足见此事亦为圣心所不喜,驸马更有为君父添忧之嫌。我等既受命,自要谏劝殿下和驸马不必急于一时。”
赵辉在思考。
今天是他和公主大喜之日,许萝筠是公主府下人。
她没有喜悦不说,还摆着个端庄严肃脸,拿他为朱琼枝磨制眼镜透露了公主近视这个事作为理由阻拦他洞房。
眼镜这事的内情他还不知道?朱棣和他心照不宣!
所以许萝筠她怎么敢的?
许萝筠仍旧板着脸:“何况今日来往奔波,大礼之余殿下已然疲惫。驸马切勿恼怒,此事我已请得殿下准允。依公主府礼数,未得公主允肯,驸马不得入内府。”
赵辉心里继续猜测,嘴里问道:“许典正是说,公主殿下已经从你所请,今夜暂且别居先不圆房?”
“驸马莫非不信?殿下素来端重守礼,自知我忠言逆耳。”
赵辉看她这么淡定,估计朱琼枝真的被她“劝”怂了。
这个许萝筠据说是从小就在朱琼枝身边管事的,朱琼枝被她拿礼数说事,或许有一种学生怕老师的怂。
这叫做“压制”。
别看朱琼枝当日能对黄俨发号施令,但那件事无关紧要,确实不需要黄俨带路。
从小就被吓大的她对礼数有天然畏惧,因为她知道礼数就是如今皇权统治的法相。
赵辉那天拿恪守君臣之礼试探她时,她也只说“守礼没错”。
看了看其他女使和费缗、余统等人,只见没一个开口说她这样不对,都低着头。
赵辉忽然想到了之前朱棣不明说为什么善,而撂了一句看他能不能应对妥当。
眼下这情况有诈。
于是他心里琢磨了一下就点了点头,甚至对许萝筠拱了拱手弯了弯腰露出了笑脸。
“原来如此,那我自当遵行。为殿下磨制叆叇虽出于一片心意,但确实是我思虑不周。许典正之忠言,我记下了。不过今日既是大喜之日,请许典正代我奏请殿下赏赐内外。再备些好酒菜,上下同庆一番,不知可否?”
想起之前她听各家贺礼时眼里藏不扎实的热烈,赵辉先帮府里人向朱琼枝请赏,试探一下。
许萝筠闻言略微犹豫,但见赵辉态度很好,听到这话的又有其他人,因此她还是说道:“既然驸马有请,我这就代为禀报。费司正,你先请驸马到崇礼斋,看看起居陈设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她“听劝”了!
“典正放心,咱家明白。”费缗笑眯眯地对她弯了弯腰,又对赵辉弯腰伸手,“驸马爷,请。”
说罢又补了一句:“多谢驸马爷替我们这些奴婢请赏了。”
“应该的,有劳司正。”
赵辉现在思索的是:朱棣这回要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