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探地低头轻轻蹭了蹭燕屿的唇角。
燕屿微微偏过头,这是一个躲闪的姿势,但他很快又转了回来。
于是他们接吻。
他们跌跌撞撞地向后倒,陷入柔软的云团之中。
黑发蛇一样在堆积如云的被子中翻滚,散开的长发蜿蜒在彼此身上,仿佛某种欲说还休的邀请,蝶族的口器很长,对应的人形同样具有这样的特点,似乎要伸进他的喉管,生物的本能让他不适,也让他不由自主地发颤。
没吹干的头发打湿了衣服,这是一只被暴雨淋湿,找不到春天方向的燕子,失去羽毛遮蔽的地方因为降低的温度而轻轻战栗,下一秒又有温热的巢穴朝他拢过来,这个巢让他感到陌生,燕子从未见过这个颜色的巢,柔软的质感、会轻轻起伏、还在底下埋藏着汩汩奔流的血液。
陌生的气味、陌生的触感。
于是燕子犹豫着、胆怯地啄着着怪异的巢。
在呼吸不过来的间隙,他看见垂下的帷幔就像月华。
月华,月亮,月球,月塔环线和月兔一号。
曼努埃尔的舌尖舔过他的上颚,他看着帷幔却想到了家乡。
在婚礼上,被各色非人特征明显的虫族的包围中,在花团锦簇中,有一瞬间,巨大的不真实感击中了他。
现在那种感觉又找上了他。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玫瑰、绸缎、蜡烛和香氛。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不该在柔软的织物之间,他该在战场上,在闷热的驾驶舱内,在炮火纷飞的前线中,在补给线被切断的情况下,和战友们共同分食同一块干巴巴的压缩饼干。
我正在跨过那条泾渭分明的线。
在唇与舌不分彼此的交融中,他后知后觉地惊醒。
如果他有着虫族血统,他被称为虫族,有着虫族名字,在和一只虫族上床。那他还能是人类吗?
他停了下来,坐在床上、如云般柔软的被子上、伴侣温热的肌肤上,伸手捂住脸。
年轻人的耳根是红的,从脖子到脊椎的一片也是红的,整个人看着都要烧起来了。眼睛却是水一样的。
曼努埃尔拨开垂落他身上的发丝,一只手朝床头探去。虫族没有睡觉前吃口香糖的习惯,照顾到燕屿的情绪,他还是把这东西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