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尘死死咬着牙,咬肌绷紧发酸。每一个微小的声音都如同惊雷灌耳!
屋外寒风中摇晃树杈的“呜呜”轻响——像不像棺材板在细微的挪动?
屋顶缝隙里偶尔滴落的浊水砸在泥地上的“啪嗒”声——像不像一只冰冷的脚步在靠近?
甚至角落里老鼠啃噬朽木发出的“窸窸窣窣”细响——都让他惊悚地以为有什么东西正从新棺里面爬出来!
他的后背死死抵着冰凉的黑棺木板,眼睛像被钉在了那口散发着腐臭的薄棺上!每一次呼吸都绷到了极致!心脏在枯瘦的胸腔里如同发疯般的鼓槌,砰砰砰敲击着肋骨,震得他耳膜都在嗡嗡作响!全身的肌肉因为长时间的极度紧绷而开始微微痉挛、酸痛!
寒冷、恐惧、疲惫、精神反噬的恶心……重重压力如同层层叠加的冰冷巨石,一层层垒在他身上!
不能睡!绝不能闭眼!
潜意识里的警报声凄厉尖叫!一旦松懈,被那东西注视的感觉就会变得无比真实!他甚至能“感觉”到,只要他眼皮合上一瞬……下一秒睁开,眼前那具月下青白色的死尸……会猛然睁开一双没有瞳仁、翻着眼白、布满血丝的空洞双眼,静静地……死死地……与他对视!
这种令人窒息、无形却又无处不在的“冰冷凝视”感,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扎在他暴露在恐惧中的每一寸神经末梢!比直接面对腐尸的恶臭更加蚀骨!比听着那骨节扭曲的声响更加难熬!它消磨着他的意志,抽空他仅剩的力气,瓦解他紧绷的防线!
一夜!
在冷得钻心刺骨的黑棺角落!
在尸体散发的浓烈腐臭包围中!
在那无处不在、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注视”感笼罩下!
罗尘像一个被钉在刑柱上的囚徒,饱受着来自精神和肉体的双重酷刑!每一息,都是折磨!
当天光终于带着血丝般从屋顶巨大窟窿的边缘爬进来,一点一点驱逐堂屋里那让人窒息的青白惨淡月色时……
罗尘整个人如同刚从冰河里打捞出来的浮尸,僵硬地瘫在那里。冷汗浸透的头发和衣服紧贴着头皮脖颈,冰冷粘腻。嘴唇干裂发白,眼窝深陷,眼球布满了蛛网般的鲜红血丝。脸颊和脖颈处的肌肉因为彻夜的过度紧绷和咬牙忍耐,僵硬酸痛得如同失去了知觉。
那无处不在的“注视感”,随着晨光的侵入,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隐匿在了墙壁更深处的阴影里。堂屋中央那口薄皮棺材依旧静卧在晨曦微光中,豁口的缝隙像一条凝固的伤口,无声地诉说着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短暂交锋。
罗尘僵硬地转动着眼珠,目光茫然失焦地看着被晨光染上灰白色的屋顶大洞边缘……
“操……你妈……的……太阳……”
一声含混不清、带着浓重疲惫、虚弱和一种被恐惧折磨到麻木呆滞的低哑咒骂,从他那毫无血色的干裂嘴唇间挤出,飘散在充斥着陈腐尸臭与冰冷绝望的空气里。那不是对光明的感激,更像是……对这好不容易熬过的漫漫长夜、以及即将到来的新一轮恐惧轮回的……歇斯底里的麻木控诉。
活着……熬过了一个冰冷刺骨、被无数鬼眼注视的……心惊之夜。可活着的代价,是拖着这副千疮百孔的躯壳,去面对新一天更加赤裸冰冷的……死亡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