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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府大门,已不复存在。
两扇厚重的包铜朱漆大门,连同后面粗壮的门闩,如同被洪荒巨兽的利爪撕过,变成了一地扭曲破碎的木块和金属碎片,混合着守门卫士的残肢断臂与鲜血,狼藉地铺满了府门前的台阶。
尉迟敬德高大的身影,如同从地狱血池中踏出的魔神,矗立在破碎的门洞中央。他手中的丈八马槊斜指地面,槊尖上,一滴粘稠的鲜血正缓缓滴落,在死寂中发出“嗒”的一声轻响。他周身缭绕着肉眼可见的暗红色武道罡气,狂暴的气息将周围的空气都灼烧得微微扭曲,赤红的双目扫视着府内闻声涌来、却被眼前惨状惊得魂飞魄散的齐王府卫队,如同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
“挡我者!死!”
冰冷的宣告如同寒风刮过,那些平日里骄横的齐王府卫士,在这股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恐怖杀气面前,无不双腿发软,连连后退,竟无一人敢上前!
“给本将搜!掘地三尺!把李元吉那个杂碎揪出来!”尉迟敬德声如雷霆。他身后,沉默的玄甲洪流如同决堤的黑色铁水,瞬间涌过破碎的大门,沉重的铁蹄踏在齐王府前庭的青石板上,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轰鸣!玄甲卫三人一组,如同高效的杀戮机器,冰冷的长槊指向每一个角落,遇门破门,遇墙拆墙,所过之处,一片摧枯拉朽!齐王府内顿时响起一片惊惶的尖叫、怒骂和器物破碎的声音。
混乱中,一道身影快如鬼魅,从侧廊阴影中无声扑出,手中淬毒的短剑带着一点幽蓝寒芒,直刺尉迟敬德肋下!是齐王府蓄养的死士!
“找死!”尉迟敬德甚至没有回头,握槊的右手肌肉一绷,沉重的马槊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反手向后横扫!
铛!噗!
短剑被槊杆轻易砸飞!紧接着,槊刃那月牙般的侧锋如同热刀切过牛油,毫无阻碍地将那偷袭的死士拦腰斩断!鲜血和内脏喷溅而出,淋了旁边几个卫士满头满脸!那死士的上半身飞出去老远,脸上还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这血腥暴戾的一幕,彻底击垮了残余卫士的抵抗意志。“跑啊!”不知谁发了一声喊,剩下的卫士瞬间崩溃,丢盔弃甲,哭爹喊娘地四散奔逃。
“哼!土鸡瓦狗!”尉迟敬德啐了一口,目光如电,扫视着混乱的王府。他敏锐地感知到,一股极其隐晦、却让他本能感到极度厌恶的阴冷秽气,混杂在血腥味中,从王府深处某个方向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在那边!”尉迟敬德槊锋一指,正是别苑密室的方向!他魁梧的身躯轰然启动,每一步踏下,地面青砖都发出不堪重负的**,整个人如同一头发狂的太古蛮象,朝着秽气源头狂飙而去!挡在他面前的假山、回廊、月洞门,在他狂暴的罡气和蛮力下,如同纸糊般被直接撞碎、洞穿!
玄甲卫精锐紧随其后,钢铁洪流碾过庭院,直扑别苑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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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
时间仿佛被压缩到了极致。
李元吉的匕首,距离毒叟的心脏只有一寸之遥!毒叟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怨毒和绝望,死死盯着李元吉。
鬼目先生双手印诀催动到极致,口中发出非人的尖啸,全力禁锢着毒叟,同时疯狂引动神像的力量,试图完成最后的献祭。
轰!轰!轰!
沉重的撞击声和墙壁破碎声如同死神的丧钟,由远及近,急速逼近!每一次巨响都让密室剧烈震颤,灰尘碎石如雨落下!尉迟敬德那狂暴的怒吼和玄甲卫破拆的轰鸣清晰可闻!
“来不及了!殿下!”鬼目先生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疯狂而扭曲变调,“快啊!”
李元吉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死亡的恐惧彻底碾碎,只剩下歇斯底里的疯狂!“给我死!”他狂吼着,匕首狠狠刺下!
噗嗤!
锋利的匕首刺入血肉!
但刺入的,并非毒叟的心脏!
在匕首即将及体的最后一瞬,毒叟眼中爆发出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狞笑!他用尽被禁锢前残留的最后一丝邪力,身体猛地向侧面一扭!同时,他藏在袖中的手闪电般弹出,十根乌黑尖锐、淬着剧毒的指甲,带着玉石俱焚的狠辣,狠狠插向李元吉毫无防备的小腹!
嗤啦!
匕首深深扎进了毒叟的右胸,黑血飙溅!
噗嗤!
毒叟的十根毒指,也狠狠刺入了李元吉的小腹!瞬间,李元吉小腹处的锦袍被腐蚀出十个焦黑的破洞,皮肤迅速变得乌黑肿胀!
“呃啊——!”李元吉发出一声凄厉痛苦的惨嚎,剧毒入体的麻痹和蚀骨之痛让他眼前发黑,手中匕首下意识松开。
毒叟口中喷着黑血,脸上却带着快意的狞笑,身体软软倒下,气绝身亡。一股混杂着他怨毒诅咒的生魂黑气逸散而出,但献祭仪式已被彻底打断!
“废物!都是废物!”鬼目先生绝望地尖叫,献祭失败,反噬瞬间降临!他体表的血色符文猛地燃烧起来,将他整个人变成一个凄厉惨叫的火炬!他挣扎着扑向神像,试图献祭自己,但已经太晚了!
轰隆——!!!
密室外那最后一道厚重的石门,在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中,如同被攻城锤正面轰中,瞬间炸裂成无数碎石,向内散射!烟尘弥漫中,一个如同魔神般的魁梧身影,沐浴着月光和烟尘,踏着满地的碎石,一步跨入了这充满血腥与邪恶的密室!
尉迟敬德!
他赤红的双眼瞬间锁定了密室中央的景象——那狰狞的黑色神像,那绘制着污秽法阵的地面,那三支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邪钉,那倒毙在地、死状凄惨的黑袍人,以及…捂着乌黑流脓的小腹、脸色惨白如纸、正踉跄后退的李元吉!
滔天的杀意混合着对邪祟的极致厌恶,如同火山般在尉迟敬德胸中爆发!他根本无需任何言语,手中的丈八马槊发出一声嗜血的嗡鸣,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暗红色闪电,带着刺耳的尖啸,无视距离,直刺李元吉的咽喉!这一槊,快到了极致,狠到了极致!凝聚了尉迟敬德毕生武道的杀伐意志,誓要将这戕害幼主、亵渎天家的畜生,钉死在原地!
槊锋未至,那凝练如实质的恐怖罡风已经将李元吉的头发和衣袍向后狠狠撕扯,死亡冰冷的触感瞬间扼住了他的心脏!
李元吉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无尽的恐惧淹没了他,他甚至忘记了腹部的剧痛,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槊尖即将洞穿李元吉咽喉的刹那——
昂——!!!
一声威严、宏大、仿佛来自九天之上,又似源自大地深处的龙吟,毫无征兆地响彻整个长安城!这龙吟并非昨夜应和婴儿啼哭的温润生机,而是带着一种古老、苍茫、不容置疑的统御意志!如同沉睡的祖龙被惊扰,发出了威严的警告!
龙吟响起的瞬间,长安城地脉深处似乎传来一阵极其隐晦的嗡鸣共鸣!
尉迟敬德那必杀的一槊,仿佛刺入了一团无形的、粘稠坚韧的泥沼之中!槊尖在距离李元吉咽喉不足一寸之处,遭遇了难以想象的巨大阻力!整个槊身剧烈弯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尉迟敬德狂暴前冲的身形,竟被硬生生定在了原地!他赤红的眼中爆射出难以置信的惊怒光芒!
与此同时!
嗡——!
密室中央那尊黑色神像眼窝中的红光骤然收缩到极致,仿佛受到了某种至高存在的无形压制,发出一声充满了不甘、怨毒却又带着一丝惊惧的无声尖啸!神像表面瞬间爬满了蛛网般的细微裂痕!那三支刚刚弥合了些许裂痕的噬魂钉,“咔嚓”一声,彻底碎裂成齑粉!
“噗!”鬼目先生身上的邪火骤然熄灭,他如同被抽干了所有骨头,烂泥般瘫倒在地,只剩下出的气,惨白眼窝死死瞪着虚空,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李元吉被那龙吟和神像的变故惊得魂飞天外,腹部的剧痛和死亡的恐惧让他彻底崩溃,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大哥!父皇!救我——!”
密室门外,烟尘中,李世民的身影如同标枪般挺立。他比尉迟敬德晚一步赶到,恰好目睹了那惊天一槊被无形之力定格的瞬间,也听到了那响彻长安的威严龙吟!他猛地抬头,深邃如寒潭的眼眸中,紫金色的光芒如同压抑的雷霆般剧烈闪动,穿透重重阻碍,直刺向太极宫的方向!那龙吟的源头…是父皇?还是…那沉睡的、属于整个大唐的龙脉意志?
夜风卷着血腥与尘埃,灌入破碎的密室。尉迟敬德保持着刺槊的姿势,槊尖凝滞在李元吉喉前一寸,狂暴的罡气与那股无形的阻力激烈对抗,发出低沉的嗡鸣。李元吉瘫坐在污秽的法阵边缘,身下是一滩混合着毒血的黑水,脸上涕泪横流,只剩下本能的、筛糠般的颤抖,死亡的恐惧已将他彻底吞噬。
破碎的石门外,玄甲卫冰冷的锋刃封锁了所有去路,如同沉默的死神。
李世民缓缓抬起手,动作沉稳如山岳,止住了身后玄甲卫进一步的动作。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密室中那尊布满裂痕、红光彻底熄灭的黑色神像,扫过地上三具黑袍人扭曲的尸体,扫过碎裂的邪钉,最后,定格在李元吉那张因剧毒和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上。那目光,没有丝毫胜利的快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骨髓都为之冻结的寒意。
夜更深了。太极宫的方向,在那一声震动天地的龙吟之后,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但这寂静之下,是比眼前这场血腥围猎更加汹涌、更加致命的暗流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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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