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腕只是极其轻微地一抖!
“锵——!”
一声清越得如同龙吟的剑鸣,骤然撕裂了瓮城内所有的嘈杂!
幽冷的青芒如同暗夜中乍现的雷霆!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出剑的!只看到一道青色的光弧,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极限,在血与火交织的昏暗中一闪而逝!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狂冲的赵莽,庞大的身躯带着巨大的惯性,依旧向前冲出三步。他脸上的狰狞和狂怒还凝固着,但那双充血的眼睛里,所有的凶光瞬间熄灭,只剩下无尽的茫然和空洞。他手中那柄巨大的开山斧,“哐当”一声砸落在地。
紧接着,一道极细的血线,从他的眉心、鼻梁、嘴唇、喉结……一路向下延伸,直至胯下!
“噗——!”
血雾如同喷泉般,猛地从那条笔直的血线中狂飙而出!赵莽那魁梧如铁塔的身躯,竟被这轻描淡写的一剑,从中整整齐齐地劈成了两半!滚烫的内脏、碎裂的骨骼混合着血雨,轰然泼洒在冰冷的地面上!
“啊——!”紧随赵莽冲来的死忠亲兵,脸上的狂热瞬间被无边的恐惧所取代!他们看着主帅瞬间被分尸的惨状,看着那沐浴在血雨之中、连衣角都未曾沾染半点污秽的玄色身影,如同看到了真正的、来自九幽的魔神!
“妖……妖魔!他是妖魔!”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崩溃的尖嚎,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跑啊!”残存的叛军彻底崩溃了!什么清君侧,什么富贵荣华,在眼前这如同神魔般的杀戮面前,都成了最可笑的笑话!他们丢盔弃甲,哭爹喊娘,如同没头的苍蝇般在狭窄的瓮城里疯狂冲撞,只想逃离这片修罗场,逃离那个持剑的杀神!
然而,等待他们的,只有城墙上更加密集冰冷的箭雨,和无情倾泻而下的死亡火油!
李敢依旧站在原地,定风波剑尖斜指地面,青芒流转,滴血不沾。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瓮城内炼狱般的景象,越过那些在绝望中奔逃、倒下的身影,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直直射向城门楼上,那个端坐在凤椅之中的女人——萧太后。
两人的目光,在尸山血海之上,在血月妖光之下,在震天的惨嚎与冰冷的箭矢破空声中,骤然碰撞!
没有言语。一个平静如深潭,一个燃烧着幽焰。
但那一瞬间的交锋,比瓮城内所有的厮杀都要冰冷,都要惊心动魄!萧太后攥着佛珠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青白色,她雍容的面容上,那丝强装的平静终于出现了一丝难以掩饰的裂痕。李敢的嘴角,却极其缓慢地、极其清晰地,向上勾起一丝弧度。
那不是胜利的微笑,而是赤裸裸的、带着血腥味的嘲弄与宣战!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李敢体内那股刚刚被强行压下的阴冷反噬之力,如同蛰伏的毒蛇,在目睹这无边杀戮、血气冲天的瞬间,竟借着那轮血月妖异红光的牵引,猛地再次爆发!这一次,比在御书房内更加狂暴!更加阴毒!
“噗!”李敢身躯剧震,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了出来!眼前骤然一黑,无数扭曲的、充满怨毒的血色幻影如同潮水般涌来,耳畔似乎响起万千冤魂凄厉的尖啸!体内《九狱镇龙诀》第三重的龙气,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烈火,疯狂地逆向冲击他的丹田气海!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淹没了他的神智!
“陛下!”身后的镇殿金吾统领大惊失色,就要上前搀扶。
“滚开!”李敢猛地一挥手,一股无形的气劲将靠近的金吾卫推开。他强行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用定风波剑撑住地面,剑尖在染血的石板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刮擦声。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金色瞳孔死死盯住那轮悬于城楼飞檐之上的妖异血月,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带着血沫:
“好……好一个‘天墟’!好一个血祭引龙!”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瓮城炼狱,不再看城楼上的太后,对着身后惊惶的金吾卫统领,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收尾!一个不留!朕,要闭关!”
话音未落,他身影一晃,已化作一道模糊的玄影,以惊人的速度朝着皇宫深处掠去,留下身后一片更加惨烈的屠杀和城门楼上萧太后骤然变得无比难看的脸色。
御书房深处,一间由整块巨大墨玉雕琢而成的静室,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与血腥。此地无窗,四壁镶嵌着散发着柔和清辉的夜明珠,将室内映照得如同月夜下的寒潭,冰冷而静谧。地面刻满了繁复玄奥的银色阵纹,丝丝缕缕的寒气从纹路中渗出,弥漫在空气中。
李敢盘膝坐于墨玉阵眼中心,玄色常服早已被冷汗和血渍浸透。他脸色惨白如金纸,嘴唇却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紫色,嘴角残留着未干的血迹。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胸膛剧烈起伏,如同破败的风箱。体内,那股源自《九狱镇龙诀》的霸道龙气,此刻已彻底失控!它不再遵循功法运行的轨迹,反而被那轮妖异血月投下的无形邪力疯狂引动、扭曲,变成了一条条狂暴的毒龙,在他脆弱的经脉中左冲右突,疯狂撕咬!每一次冲击,都带来万针穿心、烈火焚身般的剧痛。
“嗬……”李敢喉头滚动,发出压抑着极致痛苦的嘶声。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强韧的经脉正在寸寸崩裂,丹田气海如同即将炸裂的熔炉,那轮血月的红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宫墙和墨玉静室,直接照射在他的神魂之上,带着一种冰冷粘稠的腐蚀之力,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
不行!再这样下去,不用敌人动手,自己就会被这内外夹击的邪力彻底撕碎!要么爆体而亡,要么沦为只知杀戮的邪魔!
唯有突破!强行冲击《九狱镇龙诀》第四重——“剥龙台”!借助第四重心法更加强横霸道的镇压与炼化之力,才有可能将这反噬的龙气和邪月引动之力,强行压制、驯服!
这是九死一生的险棋!《九狱镇龙诀》本就是逆天夺命的霸道功法,每一重突破都凶险万分,需要在生死边缘反复淬炼。更何况此刻他身受反噬,心神动荡,强行冲击下一重境界,无异于在万丈悬崖的钢丝上狂奔!
但李敢眼中没有丝毫犹豫,只有一片近乎疯狂的决绝!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混合着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冲上脑际,强行驱散了一丝昏沉。双手猛地抬起,在胸前结出一个极其古老、繁复、带着洪荒凶厉气息的印诀——九狱镇龙印!
“吼——!”
一声低沉、威严、仿佛源自血脉最深处的龙吟,在他体内轰然炸响!不是外放的声音,而是灵魂的共振!他强行催动起《九狱镇龙诀》第三重巅峰所有残存的力量,如同驾驭着一条伤痕累累却依旧桀骜不屈的狂龙,朝着那横亘在第三重与第四重之间、无形却厚重如山岳的壁垒,狠狠撞去!
轰隆——!!!
意识的世界,瞬间天翻地覆!
不再是墨玉静室的冰冷清辉,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黑暗!粘稠、冰冷、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黑暗!在这绝对的黑暗深处,骤然亮起十八团巨大无比、散发着不同颜色诡异光芒的火焰!
赤红如血池地狱!惨白如寒冰地狱!幽绿如毒瘴地狱!暗金如刀山地狱……
十八重地狱的幻象,在李敢的意识中轰然展开!无数扭曲的、哀嚎的、承受着无尽酷刑的怨魂虚影,如同潮水般向他涌来!刀山剑树、拔舌油锅、铁磨铜柱……种种只在传说中描绘的恐怖景象,此刻无比真实地呈现在他“眼前”!刺骨的阴风呼啸,带着硫磺与血腥的恶臭,怨魂的尖啸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刺入他的神魂!
“剥龙台!镇!!!”
李敢的意识在无尽酷刑幻象中发出无声的咆哮!他疯狂地运转着第四重心法的奥义,试图在这十八重地狱的碾压中,凝聚出那传说中专门剥蚀真龙逆鳞、抽炼龙魂的“剥龙台”!
精神与意志,在承受着前所未有的酷刑!每一刻,都像是被投入了不同的地狱,承受着万般折磨!每一次凝聚“剥龙台”的尝试,都引来更狂暴的反噬冲击!
就在他的意识几乎要被这无边地狱彻底吞噬、磨灭的刹那!
“嗡——!”
整个意识空间,猛地一震!
所有的地狱幻象、怨魂哀嚎,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倒影,骤然扭曲、模糊!
黑暗的尽头,一点无法形容其色泽、无法描述其形状的微光,悄然浮现。随即,那点微光急速扩大、延展、凝聚!
一道门!
一道巨大到无法想象、仿佛横亘于宇宙洪荒之间的青铜巨门!它悄无声息地在李敢意识的最深处,在十八重地狱幻象之上,轰然洞开!
门,开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源自万古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寂静。门后的景象,无法用言语描述,只有一片混沌的、旋转的、吞噬一切光与色彩的虚无。在那片绝对的虚无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醒”了过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超越了李敢所有认知的意志,如同冰冷的星河,瞬间倾泻而下,将他渺小的意识彻底笼罩!
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直接在灵魂层面响起的、冰冷、漠然、带着万载岁月沉淀的无情低语:
“窃龙气者……”
“当受九狱之刑……”
“剥鳞……”
“抽筋……”
“炼魂……”
“永镇……”
“无间……”
每一个“字”的落下,都如同一座亿万钧重的冰山轰然砸在李敢的意识之上!剥龙台凝聚的进程瞬间停滞!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死死攥住,全身的骨骼、经脉、乃至灵魂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下一刻就要彻底崩解!
这低语中蕴含的威压和审判意味,比那十八重地狱的酷刑幻象加起来还要恐怖万倍!它直接作用于存在的本质,带着一种天道规则般的绝对力量!仿佛他修炼《九狱镇龙诀》、窃取王朝龙气的行为,本身就是对某种至高无上存在的亵渎,如今终于引来了跨越时空的注视与审判!
“呃啊啊啊——!”李敢的意识在无边的痛苦和那超越维度的威压中发出无声的惨嚎。他死死“盯”着那扇洞开的青铜巨门,看着那片吞噬一切的混沌虚无,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那不是玄玑子!不是天墟!甚至不是他所能理解的任何敌人!
那是什么?!
“陛下……陛下……”一个细微的、带着极度恐惧和压抑颤抖的声音,如同蚊蚋般,极其微弱地穿透了静室厚重的墨玉门,也穿透了李敢意识深处那几乎将他碾碎的恐怖威压。
这声音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意识空间那令人窒息的混沌。
轰!
青铜巨门的幻象、门后那混沌虚无的恐怖存在、那冰冷如天道审判的低语……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倒影,骤然剧烈地扭曲、波动,随即如同破碎的琉璃般片片崩解!
李敢的意识猛地从那个超越维度的恐怖深渊中被拉回现实!
“噗——!”
又是一大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溅落在冰冷的墨玉地面上,如同点点盛开的红梅。他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几乎栽倒,双手死死撑住地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额头上的冷汗如同溪流般滑落,浸湿了鬓角。体内那股狂暴反噬的龙气和邪月之力,虽然依旧在疯狂冲撞,但失去了那“门”后存在的恐怖威压引动,破坏力似乎减弱了一丝。更重要的是,他意识深处,一座由纯粹精神意志凝聚、边缘模糊却带着无匹镇压之意的血色高台虚影,正在疯狂闪烁、明灭不定!
剥龙台!在最后关头,借着那一声呼唤带来的心神剧震,他竟然强行在意识中凝聚出了一丝雏形!
虽然极其不稳定,随时可能崩溃,但这丝雏形的出现,如同在狂暴的洪流中立下了一根定海神针!一股远比第三重境界更加强横、更加霸道、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剥离与镇压之意的力量,开始在他破碎的经脉中艰难地流转,如同滚烫的岩浆强行开辟着新的河道,所过之处,那失控的龙气和邪异月华如同遇到克星,发出滋滋的灼烧声,被强行压制、逼退!
剧痛依旧,但不再是毫无希望的毁灭,而是伴随着一种破而后立、刮骨疗毒般的痛楚与……力量!
李敢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碎裂般疼痛的内腑。他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金色瞳孔死死盯向静室紧闭的墨玉大门。门外,那个细微的、带着哭腔的声音还在颤抖着呼唤:
“陛下……奴婢红袖……有……有十万火急密报……”
红袖!
李敢眼中厉芒一闪!玄玑子安插在太后身边最深的钉子,也是自己反手埋下的一枚暗棋!她此刻不顾暴露的风险,强行闯到静室外……必然是关乎生死存亡的绝密!
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依旧剧痛欲裂的经脉,李敢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进!”
墨玉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道缝隙。
一个纤细的身影几乎是滚爬着扑了进来。正是红袖。她那张往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柔媚的俏脸,此刻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泪痕和极度的恐惧。精心梳好的发髻散乱不堪,几缕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她身上的宫女服饰沾染了尘土和不知名的污迹,显然是一路跌撞狂奔而来。她扑倒在冰冷的墨玉地面上,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连头都不敢抬起,双手捧着一份折叠得极小、边缘被汗水浸透的薄绢密报,高高举过头顶。
“陛……陛下!”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哭腔和濒临崩溃的绝望,“密……密报……天……天墟……”
“说!”李敢的声音如同冰锥,刺破静室的死寂。
红袖猛地一颤,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字眼,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般的恐惧:
“九……九座血阵……已……已成……他……他们……他们根本……根本不在乎江山……”
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彻底崩溃的、如同看到世界末日般的绝望光芒,死死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喊出来:
“……他们要的是陛下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