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门酒楼。
城寨外,一栋三层高的独立酒楼,飞檐翘角,灯火辉煌,与城寨内的黑暗彷佛是两个世界。
这里是九龙城寨所有帮派分子眼中,遥不可及的销金窟。
今晚,这里却被一层无形的杀气笼罩。
酒楼大门紧闭,不对外迎客。
二楼的包厢里,摆着一张巨大的红木圆桌,上面是还没动几筷子的山珍海味,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主位上,坐着福义兴的老大,黑柴。
他旁边,是满脸油光,穿着一身笔挺警服的英籍沙展,派克。
桌子周围,两旁,楼梯口,站满了福义兴最精锐的刀手。
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短衫,鼓囊囊的腰间,都藏着开了刃的家伙。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狼一样,死死盯着那扇空无一人的包厢门。
他们在等一个人。
等一个死人。
“吱呀——”
门,被推开了。
一道瘦削的身影,逆着光,独自一人,走了进来。
陈山。
他还是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长衫,与这满室的奢华,格格不入。
他身后,没有癫狗,没有王虎,没有任何一个和义堂的兄弟。
他就这样,孤身一人,走进了这个为他精心准备的屠宰场。
所有刀手的肌肉,瞬间绷紧。
空气中的酒菜香气,似乎都被那股冰冷的杀意冲淡了。
陈山无视了周围那些能将他瞬间剁成肉泥的目光。
他径直走到主桌前。
在黑柴与派克那戏谑的注视下,他的背,缓缓弯了下去。
一个近乎九十度的,深深的鞠躬。
那姿态,谦卑到了尘埃里。
“柴哥。”
“派克沙展。”
“小弟阿山,来给两位赔罪了。”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将一个被吓破了胆的小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
黑柴和派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轻蔑。
原来,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
“哈哈哈,阿山,你很识相嘛!”
黑柴端起酒杯,脸上的横肉因为大笑而抖动。
“来,坐!”
陈山直起身,脸上带着一丝受宠若惊的惶恐,小心翼翼地在最末尾的位置坐下,只坐了半个屁股。
他主动拿起酒壶,颤抖着双手,给黑柴和派克面前的酒杯倒满。
酒水因为手的抖动,洒出来一些,滴落在名贵的桌布上。
“柴哥威名赫赫,是九龙城寨的天,小弟之前不懂规矩,多有得罪。”
“派克沙展公正严明,有您在,我们这些小市民才能安居乐业。”
他把自己的姿态,放到了最低。
酒过三巡。
包厢里的气氛,从剑拔弩张,逐渐变得轻松起来。
黑柴和派克已经完全放松了警惕,开始肆无忌惮地戏谑着这个摇尾乞怜的废物。
在他们眼里,陈山就是砧板上的一块鱼肉,区别只是什么时候下刀而已。
黑柴喝得面红耳赤,终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他要的,不是一条听话的狗。
他要的,是杀鸡儆猴。
“砰!”
他将手里的酒杯,重重地砸在桌上。
瓷器碎裂的刺耳声响,像一道命令。
整个酒楼,瞬间死寂。
所有刀手,都握紧了腰间的武器,只等一声令下。
杀气,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就在黑柴准备开口,说出那个“杀”字的前一秒。
陈山像是被这声巨响吓破了胆,身体猛地一抖。
他揣在怀里的某个东西,仿佛“不小心”滑了出来。
“当啷。”
一声清脆的声响,在死寂的包厢里,显得格外突兀。
一颗黑乎乎的,带着菠萝纹路的小铁疙瘩,滚落到桌子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