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安德森坐在唯一的金属桌后。
那张曾经写满狂怒与羞辱的脸,此刻平静得像一块被冰封的湖面。
他汲取了教训。
狮子的咆哮,吓不走藏在暗处的毒蛇。
他面前的桌面上,摊开的是几份薄薄的人物档案。
李国栋,远东实业首席技术员,流落香港,对故乡与家人,有极深的牵挂。
梁文辉,远东实业账房,前银行职员,有过投资失败的记录,对金钱的渴望,写在他的消费习惯里。
苏晚晴,教会医院医生,与陈山关系密切,善良,有同情心。
安德森的手指,在李国栋的照片上,轻轻点了点。
照片上的男人,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眼神专注而朴实。
一个典型的技术人员。
“单纯的人,往往有最执着的信念。”
安德森的声音,在密室中响起,没有回音。
“但也最容易被同一种信念所打动。”
他看向站在一旁的下属。
“那个叫沃尔夫冈的德国人,怎么样了?”
“先生,我们查过了,他是通过瑞士的一条线过来的,背景很干净,一个纯粹的工程师,除了技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我们很难找到突破口。”
“那就放弃他。”
安德森的决策,快得像手术刀。
“猎犬的任务,不是去啃最硬的骨头。”
“而是找到那块最容易腐烂的肉。”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李国栋的档案上。
“启动‘毒蝎’计划。”
一个穿着旗袍,身段玲珑的华裔女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她叫伊芙琳,是中情局在远东区,最顶尖的心理战特工。
她的武器,不是枪,而是语言,是眼神,是能轻易瓦解男人心防的共情能力。
“目标,李国栋。”
安德森将档案推了过去。
“我要你以《远东时报》记者的身份接近他。”
“我要你成为他的知己,倾听他的理想,分享他的‘爱国情怀’。”
“然后,像一条真正的毒蝎,把你的毒刺,扎进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伊芙琳拿起档案,红色的指甲在照片上轻轻划过,她的嘴角,带着一丝职业性的微笑。
“先生,我会让他把心都掏给我。”
与此同时。
一股看不见的暗流,开始在香港的街头巷尾涌动。
一些关于“远东实业”的谣言,开始在茶楼和麻将馆里流传。
“听说了吗?那个‘远东实业’,看着是卖便宜药,其实是拿穷人的命在试新药!”
“是啊,我隔壁三叔公吃了他们的药,病是好了,人却傻了半天。”
“他们那个老板陈山,听说在城寨里心狠手辣,不知吞了多少人的血汗钱。”
这些谣言,像病毒一样扩散,侵蚀着“远东实业”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声誉。
九龙城寨,远东实业工厂。
新安装的德国车床,发出的不再是刺耳的噪音,而是一种平稳而有力的,代表着工业脉搏的轰鸣。
扩建后的车间,比之前明亮了许多。
王虎按照陈山的吩咐,加强了厂区的安保。
门口的守卫,换成了他手下最机警的兄弟,所有进出的货车与人员,都要经过严格的登记和检查。
就连送菜的阿婆,篮子里的白菜都要被翻开看一看。
这种变化,让厂里的工人们,感到了一丝莫名的紧张。
但没有人多问。
在城寨,能活下来的人都懂一个道理:不该问的,别问。
苏晚晴的诊所里。
她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最近,总有那么几个新的“病人”来看病。
他们不怎么说自己的病情,反而总是有意无意地,打听关于陈山,关于工厂的事情。
“苏医生,听说你和远东实业的陈老板很熟啊?”
“那个厂子,到底有多少人啊?”
“他们赚那么多钱,有没有给你分一点啊?”
这些问题,让苏晚晴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厌恶。
她只是冷着脸,开出最普通的药方,然后用眼神,请他们离开。
这天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