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门的酒气还未散尽,九龙城寨染坊二楼的空气,已经重新变得像拉满的弓弦。
王虎将一个皮箱“啪”地一声合上,兴奋得脸膛发红。
“山哥,雷洛那帮人走的时候,腿肚子都在转筋!我敢说,以后咱们的货在港岛,可以横着走!”
他拍了拍箱子:“这钱花得值!比他妈的直接塞给那个新来的洋鬼子总警司管用多了!”
癫狗在一旁嘿嘿傻笑,显然还沉浸在刚才那满屋子钞票带来的震撼,以及那些不可一世的探长们敢怒不敢言的表情里。
陈山没有说话,他只是用一块干净的绒布,将那把鲁格手枪的每一个零件,重新擦拭了一遍,再慢条斯理地组装起来。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像一盆冷水,浇在王虎和癫狗的头顶。
办公室里的兴奋气氛,渐渐冷却。
梁文辉和李国栋站在一旁,他们知道,陈山把他们留下来,绝不是为了听王虎吹嘘酒桌上的战绩。
“阿虎。”陈山终于开口,将组装好的手枪,轻轻放在桌上。“你觉得,我们赢了吗?”
“那当然!”王虎想也不想地回答。
“我们赢了安德森,赢了斯科特,现在又让雷洛这帮地头蛇服服帖帖。这还不算赢?”
陈山摇了摇头。
“那不叫赢,那叫没输。”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些对他手下工人心生敬畏的城寨居民。
“安德森是头饿狼,他只想一口把我们吞了。格里芬是只狐狸,他想把我们圈起来,慢慢放血。雷洛是群鬣狗,他们只认带血的骨头。”
陈山转过身,目光依次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打跑了狼,吓住了狐狸,喂饱了鬣狗。然后呢?”
“我们依然被困在这个笼子里。药品生意做得再大,也只是个‘生意人’。他们今天能捧你,明天就能踩你。因为在他们眼里,我们始终是上不了台面的烂仔。”
王虎的兴奋劲儿彻底没了,他挠了挠头,有些发懵。
陈山走到办公室中央,用粉笔在地上画了一个圈。
“这里,是远东实业。”
然后,他从这个圈里,画出两条截然不同的线,一条指向梁文辉和李国栋,另一条,指向自己。
“从今天起,远东实业,要分两条腿走路。”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第一条,是‘明线’。”陈山的目光落在梁文辉和李国栋身上。
“文辉,你是大管家。我要你用最快的速度,把远东实业做成全香港最正规,最干净的明星企业。
盖学校,建医院,做慈善,上报纸。我们要纳税,要给工人最好的福利,要让港英政府挑不出我们一根刺。
你要让全香港的人都知道,我们是体面的生意人,是社会栋梁。”
他又看向李国栋。
“老李,你是发动机。实验室要扩建三倍,钱不是问题。除了继续研发新药,我还要你搞日化产品。
香皂,雪花膏,洗发水,什么赚钱搞什么。我们的目标,是要把那些洋品牌的市场,一块一块地抢过来。这条明线,是我们的盾牌,也是我们的钱袋子。”
梁文辉和李国栋的眼中,同时亮起了光。他们明白了陈山的意图,那是一条足以改变城寨,甚至改变许多人命运的阳关大道。
王虎听得云里雾里:“山哥,那我们呢?我们干啥?天天跟着文辉去剪彩吗?”
陈山笑了,他指了指那条指向自己的,更隐秘的线。
“我们,走‘暗线’。”
他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重了起来。
“老李,你告诉我,我们最缺的是什么?”
李国栋毫不犹豫地回答:“工业母机!高精度的车床、镗床、磨床!还有就是高级合金材料,和最先进的电子元件。这些东西,西方对我们是全面禁运的,用钱也买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