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杀了这些人,也不能还给沈惊鸿一个暖如羽翼簇拥的孩童时期。
他甚至不能将当年那只虽然蠢但至少温和谦让的阿捡还给沈惊鸿。
脑中有什么东西忽明忽暗,他在草坡上坐下来,抬头,看见暗色的影覆盖了整片土地。
草地、屋舍、天空尽是灰暗,继续远眺,沈醉倏然看见某间院中盛放的梧桐花,如此茂盛的……灰暗。
他抬眼,目光阴鸷地盯住茅草屋中亮起的烛火。
脑中嗡鸣声将灰暗与烛火一并吞噬,耳中变作万籁俱静,沈醉怔了怔,忽地嘶吼出声。
他知道眼盲耳聋是什么滋味,再也不想回到那样,本能的恐惧烧起来,听不见自己的嘶吼,只有喉咙一阵阵的剧痛。
他仿佛昏厥了一盏茶,亦或是一炷香。
天际现出朝霞,那朝霞古怪地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
沈醉眨了眨眼,喉咙的剧痛仍在一跳一跳,他垂眼,猝然看到手掌上满是鲜血。
原来不是朝霞散发的血腥味。
面前依然是那对夫妻的儿子,沈醉回过神,发现小童瞪着一双极度惊恐的眼睛,抖得像个筛子。
错开目光,赫然在身侧发现两具尸身,严格来说,那不是两具完整的尸身尸身被大卸八块,血肉横飞,靠着完整的头颅还能辨认出是之前那对夫妻。
沈醉转动涩痛的脖子注视小童,声音如同吞过刀子一般的沙哑:“我杀了你爹娘吗?”
小童仍是瞪着眼睛,淡色的眼珠直直瞄准他,眼珠四散开通红的血丝,似是快要碎裂,忽然止不住地摇起头,转回身跌跌撞撞跑向村口:“救……救命!”
第九十章 你不要怕。
那只是一个意外。
杀了就杀了。
杀了就杀了……沈醉强迫自己不继续往下想。
他顺着村路往前走,路过了一条河。
河中有石头筑成的堤坝,只比河水高几寸,估摸着再有几场雨,便会彻底被河水盖过。
沈醉不自觉停下来,觉得这条河眼熟。
清凉的河水冲走手指上干涸的血迹,他忽然想起,沈惊鸿曾在这条河里把他当成了一个木头傀儡。
这是属于另一个沈醉的记忆。
对另一个沈醉的排斥感不再如最初那样强烈,不再抵抗,这些记忆也时不时钻进他脑子,断断续续,不能串成完整的画面。
沈醉垂眼看着水中蔓开的血雾,觉得惋惜弄脏了这条小河,用虐杀凡人沾上的血。
沈惊鸿养大的阿捡总想要救人,即便杀人,也大抵不会用如此残忍的手段。
沈醉蹲下来,在河水之中认真搓洗指缝,洗净了血污,从腰间荷包里拿出那根木条,想要绑回自己尾指,看似简单,单手却并不方便,怎样都绑不成原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