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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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已经是互相认定过的知己,两人之间平和的相处差点因为这件小事被打破。

极为罕见的,应青炀是濒临崩溃的一方。

他开始觉得自己恐怕会因为用脑过度毙溺于风雪。

也不知道他那些狗屁不通的文字到底是在折磨谁。

好在应青炀总能找到苦中作乐的方法。

完整地修改过一遍之后,结束那酣畅淋漓的教习,应青炀果断把手上的宣纸一扔,脑袋“砰”地一声撞到桌面上不动了。

江枕玉不自觉地侧耳,听了片刻,确认这人只是在休息,而不是准备一头撞死自己。

榆木的,估计撞了也只能听个响。

果不其然,趴了一会儿,应青炀就憋不住了,沉默是金,而他向来一贫如洗。

他开始“江兄——江兄——”地叫魂。

尾音要上扬起来还得拐个弯,好像这样才能显现出两人的亲近,间或还带着“嘿嘿”的轻笑声,状似讨好。

“说人话。”江枕玉应声道。

应青炀仿佛得到了什么许可似的,“蹭”地一下坐直身体,一张宣纸跟着粘了下来,和额头贴得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应青炀冷酷地棒打鸳鸯,他晃掉了宣纸,迫不及待:“江兄,江兄,上次说到哪了?你和同伴们乘船到了金陵,然后怎么样了?话本上说金陵到处都是四通八达的水系,是不是真的?”

应青炀这张嘴总是不得闲,他仿佛有无数的话不吐不快,一天能说出不知道多少个问题,江枕玉不是个多么健谈的人,他只是每次都遭不住那一句句“江兄”,时间久了仿佛能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江枕玉噩梦都做了好几回。

醒来之后面无表情,几次下来他就妥协了。

有些事情坚持没有意义。

而他们每次的话题都和北境之外的事情有关,应青炀的每一个问题,都透露着对大千世界的好奇。

这并不难理解。十几岁的少年,习了字,读了书,懂了点人事,明白世界之大,自己只在小小一隅,自然会生出探求之心。

这是人们向往自由的本能。

应青炀只是很不走运,一出生就在这几乎与世隔绝的荒山野地里。

就算被他救下的人不是江枕玉,他也会从其他途径了解山外的世界,等到有一日亲自用双脚去丈量这片土地。

江枕玉知道自己只是一个过客。

萍水相逢即是缘分,就算从现状来看,这有点像是一段孽缘,但江枕玉并不吝于给应青炀开拓眼界。

江枕玉亲手打下了大梁的江山,几乎能无死角地解答应青炀的所有疑问,即便回答里偶尔会不自觉的夹带私货,也仍然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以德报怨不外如是。

他伸手探向不远处的矮桌,应青炀已经一步上前,谄媚地把茶杯递到江枕玉手里。

男人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琼山里特有的尖茶,陈年的老梗混在其中,苦涩着入喉。

“金陵在大江下游,秦淮两岸。的确水系发达,去金陵的人大多走水路,水系联通周边各郡,远比陆路更迅捷。”

“江南一带沿河而建的城郡,风景大多没什么差别,左不过是游船多些,商贾贸易,游人往来都格外频繁。没什么趣味,不但人口众多,秦楼楚馆也总有靡靡之音,很是吵闹。”他语气和表情都十分平淡,并不是个称职的讲述者,如果有朝一日加入说书人的行当,估摸着都会被义愤填膺的听众们赶下台。

此刻唯一的听众眼眸晶亮,硬是能靠着无与伦比的想象力,在江枕玉干巴巴的讲解中,自眼前勾勒出水乡的独特景致。

与他想象的别无二致。

“金陵郡从前朝到如今,一直都是商贸往来的中心,每年数以万计的白银流水似的送入国库,文化也极其繁荣,是多方混战时唯一没有被波及到的城郡。而且此地有长江天险,难以攻克,所以大梁才会选择金陵作为国都。”

“不过金陵不是当时的最佳选择,大梁军以骑兵营为最,水军并不强盛,夺下金陵郡的那一战只是惨胜。”

应青炀听得连连点头。

这事他熟。他从姜太傅嘴里听到的最早的攻讦,就是对大梁定都的选择过于专权,水军是当年大梁军或者说边疆军,唯一的短板,把这个短板拱手暴露于人前,是非常危险也非常大胆的决定。

应青炀似懂非懂地点头,道:“但大梁还是选择在金陵建都。那位陛下不会是想着借此练兵吧?”

险之又险的一步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江枕玉闻言一顿,微不可查地“看”了应青炀一眼。

“或许。”江枕玉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随后又道:“则定都城的确是件大事,但除了一些需要考量的因素。决策者的选择也很重要,最终定下哪里也有可能是一念之间。”

应青炀听懂了,这是说太上皇本人或许也出于某种私人原因,促成了定都金陵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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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青炀挠了挠头,“万一……我是说万一,边疆军若在那时大败,当如何?”

“落子无悔,是为君者必须承担的风险。决策一旦失误,也只能尽力承担。”江枕玉语气平淡。

不过他脑子里想的却是,那就再打回来。

秦淮两岸奢靡之风盛行,驻守的水军也都是些软脚虾,若非某些特殊原因,群雄逐鹿时,金陵早就第一个成了人间炼狱。

应青炀看着面前这人淡漠的神情,只觉得有些奇异,他曾经在商贸集镇上见过很多琼州人,当今太上皇自琼州起兵,在这些人口中,对大梁太上皇的评价无一不是称颂。

而前朝国灭之后,带着他东奔西躲的这些大应人,提起太上皇总是恨不能啖其血肉,像姜太傅那样的嘴上贬损,已经是十分吻温和的一种了。

在这两种极端的言论中间,应青炀是永远会保持中立态度的那一个。

现在他眼前有了另一个。

江枕玉并不曾夸赞过太上皇的功绩,大部分的时候是像现在这样,只是简单的叙述事实,分析利弊,并没有偏袒的倾向。

应青炀隐约觉得不太对劲,这些关于时政的东西似乎就是姜太傅整天向往他脑子灌输的策论。也是大梁入仕所必须精通的高深学问。

莫不是他就着和江兄聊天的功夫,已然在策论上小有所成?

应青炀脑袋听得犯晕,回过神来又忍不住在心里震撼,心说江兄怕不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好悬快让他长出脑子来了。

应青炀晃了晃脑袋,给出了自己的分析:“我估摸着那位是对自己手下的大梁军很自信,不过说不定也对金陵有什么特殊情怀,比如我就很喜欢琼山。”

江枕玉闻言,将手里的茶碗轻轻放下,“为一己私欲定国策,不是明君所为。”

应青炀摊了摊手,轻哼一声,“那也只是一家之言,谁有证据能证明真的。只要不被人察觉,那就算不上是为己。”

江枕玉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想也知道是什么模样,估计尾巴都要骄傲地翘上了天。

他嘴角有一闪而过的笑意,恫吓道:“隔墙有耳。”

这话江枕玉已经说过多次,听在应青炀耳朵里和“狼来了”没什么两样。

应青炀还会有种莫名的,窥探到某种隐秘的快感,就和蹲在集镇馄饨摊听八卦一个样子。

江枕玉倒是真的像给他提个醒,这话在大庭广众下说出去,可是要被治罪的。

不过被冒犯的太上皇本人都没说什么,大梁境内恐怕也没有人敢揪这人翘起来的小尾巴。

江枕玉于是推了推茶碗,慢条斯理道:“凉了。”

“得嘞,小二来给您添茶。”应青炀起身给江枕玉倒茶。

轻微的水声响起,江枕玉心中平静,有种前所未有的安逸。

定都金陵,的确为一己私欲,史书工笔,修补得再好也掩盖不住他荒诞的作为。

江枕玉一向不喜欢别人揣测他的意图,只不过应青炀总会歪打正着,碰到冰山一角的真实。

他们常常会在一些与众不同的角度上,达成微妙的一致,就好像他们存在某种本质上的相似。

顶多是应青炀这个人表现得傻了点,总让江枕玉不想承认这点。

水声停了之后,江枕玉便下意识伸手接茶碗,等递到了嘴边才觉得不对,动作略微僵住了。

江枕玉:“……”已经习惯成自然了吗。

他觉得这个事实有些许残酷。

江枕玉停顿的时间久了,边上便又传来了熟悉的叫魂声。

“累了,休息。”他无情地放下茶碗,躺回了床榻上。

“行吧。”应青炀遗憾地住了嘴。

江枕玉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习惯是个多可怕的事情,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他们竟和那些默契的挚友一样并无分别。

顶多是到不了伯牙绝弦知音难觅的程度。

黑暗里江枕玉近乎要在寂静中放空思维陷入睡眠,就听另一边的榻上,应青炀小声嘀嘀咕咕:“江兄你真的睡了啊?不来点什么夜话吗?明天我们讲什么?金陵边上还有姑苏,那边你也去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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