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裹挟着古老尘埃的气息,狠狠灌入秦夜灼痛的肺管。他蜷缩在布满滑腻苔藓的地面上,每一次剧烈的呛咳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后背撕裂处传来钻心的刺痛。右臂的烙印深处,那股冰冷的流质感在脱离暗河后并未平息,反而如同被唤醒的活物,在掌骨与神经的间隙中搏动、蔓延,带来一阵阵诡异的麻痒和更深沉的刺痛。
他艰难地抬起头,冰蓝的瞳孔在巨大的圆形空间内艰难地聚焦。
穹顶高远,如同倒扣的黑色巨碗,镶嵌其上的古老灯组早已熄灭,只留下冰冷的金属轮廓,如同凝固的星辰骸骨。数十根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型合金圆柱拔地而起,支撑着这片被遗忘的苍穹,柱体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红褐色锈迹和凝结的冰冷水珠,如同巨神流下的血泪。空间中心,巨大的凹陷平台如同祭坛,覆盖着厚厚的、散发着微弱蓝绿磷光的苔藓与菌毯,如同铺满了地狱的绒毯。
祭坛的中心,那座由暗哑黑色合金铸造的、结构复杂精密的多棱柱基座,如同远古文明的方尖碑,沉默地矗立着。基座上方,那被恐怖力量撕裂、扭曲、熔融的巨大圆柱形培养罐残骸,如同被摘除了心脏的巨兽遗骸,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死寂与血腥焦糊的气息。断裂的金属边缘如同狰狞的獠牙,凝固在最后的毁灭瞬间。
而就在那巨大残骸基座的正前方,那个相对渺小的操作平台上——
灰影静静地伫立着。
它的轮廓清晰了许多。不再是模糊的流质,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度瘦削、近乎骨架般的修长人形。体表覆盖着一层黯淡的、如同历经风霜的旧金属般的灰黑色光泽,隐约可见其下精密复杂的内部结构轮廓——细密的能量管线、微型伺服关节、以及某种……类似生物神经束般的半透明导管交织缠绕。它的头部没有五官,只有两点深红色的光芒,如同两块冷却的、燃烧殆尽的熔岩核心,静静地“注视”着秦夜,带着一种非人的、近乎悲悯的疲惫感。
它的右手,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轻轻按在巨大残骸基座表面一个不起眼的接口面板上。面板中央,清晰地烙印着那个闪电贯穿DNA的核心标记!此刻,那标记正随着灰影手掌的接触,散发出极其微弱却稳定的银色辉光!
【……欢迎……来到……起源……之地……】
灰影的意念传来,不再是断断续续的电流杂音,而是变得清晰、稳定,带着一种……穿越了漫长时光的沙哑与沉重。
【……这里……没有……谎言……只有……被……遗忘……的……代价……】
起源之地?代价?
秦夜挣扎着撑起身体,靠在冰冷滑腻的岩壁上,冰蓝的瞳孔死死锁定灰影。“你……到底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N-073-14a……它在哪?”
灰影没有立刻回答。它那覆盖着旧金属光泽的头部微微转动,深红的“目光”扫过这片巨大的、死寂的空间,仿佛在审视一座巨大的坟墓。它的意念带着一种冰冷的回响:
【……我……是……这里的……看守者……也是……被囚禁者……】
【……代号……‘守墓人’……】
【……至于……这里……】
它的意念停顿了一下,指向那座巨大的、被撕裂的培养罐残骸。
【……是……‘创生之柱’……的……残骸……】
【……也是……‘母亲’……苏瑛……一切……野心……与……罪孽……的……起点……】
“母亲?!”秦夜的心脏猛地一缩!苏瑛!这里和她有关?!
【……是的……】
灰影的意念带着一丝冰冷的波动。
【……很多年前……远在……你……诞生之前……】
【……她……在这里……启动了……代号……‘普罗米修斯之火’……的……终极项目……】
【……目标……是……突破……人类……基因……枷锁……创造……完美……生命……容器……】
灰影的右手微微用力,按在基座的接口面板上。嗡……一道微弱的能量流顺着面板上的纹路亮起,瞬间传导至整个巨大的基座!基座表面那些早已黯淡的精密接口和断裂的能量导管,竟有极少数亮起了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蓝光!
紧接着,基座上方,那巨大残骸的断裂口处,一道模糊的、由无数细小光点构成的全息投影艰难地凝聚成形!
投影的画面极其不稳定,布满雪花噪点,如同信号不良的老旧录像。但足以看清——
画面中心:一个巨大的、完整的圆柱形培养罐!材质晶莹剔透,散发着柔和的白色光芒!罐体内部充满了淡金色的营养液!一个模糊的、蜷缩着的、如同沉睡婴儿般的胚胎轮廓悬浮其中!胚胎周围连接着无数细密的能量导管和数据线缆!
罐体底座标签:ProjectPrometheus-PrototypeZero
而在培养罐旁边,站着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女人。年轻时的苏瑛!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专注!她的手中,正拿着一块闪烁着纯粹银色光芒的、边缘锋利的金属碎片——闪电DNA核心烙印的原型体!
【……‘零号原型’……】
灰影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旁白。
【……最初的……完美……容器……蓝图……】
【……也是……‘母亲’……最接近……成功……的……造物……】
全息画面猛地扭曲!切换!培养罐内部!金色的营养液剧烈翻腾!那个胚胎轮廓疯狂地扭曲、膨胀!发出无声的尖啸!罐壁出现细密的裂纹!警报灯疯狂闪烁!苏瑛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愕?甚至是……一丝恐惧?
【……失控……】
灰影的意念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零号’……的……力量……超出了……所有……预期……它……拒绝……被……控制……它……渴望……吞噬……进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