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小枫长大了，她很聪明，也很漂亮——就像枫叶一样，我看着她，就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时的我，只想陪着她无忧无虑地长大，可是没想到，皇帝死了，死的很突然，是深夜心脏病发作，哼，真是便宜他了……”
“他”是指溥帝吗？
听起来李老太太似乎很恨他？
“皇帝生前没有给姐姐名分，皇后就派人抢走了小外甥，把姐姐软禁在骊园，抱着小外甥摄了政……虽然没有了皇帝的庇佑，但姐妹俩还是活了下去，日子平静了好几年，直到有一天，已经成为了太后的皇后派人带走了小枫……”
带走李枫？
苏老夫人要干什么？
可是李老太太没有解释原因。
“……就是那一次，小枫见到了小皇帝，她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小皇帝骗了去……”
骗？
我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李老太太要用“骗”这个字？
虽然表姐弟在遗传学上很不应该在一起，但李枫和苏煊也算两情相悦。
而且。
李枫又应该知道些什么呢？
“再后来，十七岁的小枫也生下了一个孩子，虽然妹妹极力反对，但小皇帝向妹妹发誓，他说……小枫会是他唯一的妻子，这也会是他唯一的孩子，等到他亲政，他一定会给小枫和孩子名分，妹妹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小外甥，和什么都不知道、沉浸在初为人母的幸福中的小枫，相信了他的承诺。”
又是“什么都不知道”。
李枫究竟该知道什么呢？
听李老太太的意思，李枫在初为人母时并没有虐待李唯的倾向。
是什么让她变成后面那样呢？
我看了看一脸凝重的小瑾，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李唯，实在想不明白个中原因。
“就这么又过了六年，小枫的状态越来越差，妹妹……也越来越不敢过问，直到一个深秋的早晨，外面下着大雨，管家急匆匆地把妹妹唤醒，说小皇帝正抱着她的小外孙站在老宅的门外。妹妹赶到门外，小皇帝把小外孙抱给了妹妹，他说……小枫死了，他有很多事要做，以后……要靠她来抚养小唯了，他、他说……小枫不会白死，总、总有一天，他会给小枫一个名分，不、不会让小唯和他一样，没名没分，给、给人看不起……”
“啪嗒。”
眼泪打断了我的思索。
我站起身，抽了纸巾，递给李老太太，她没有接。李唯走到了她身边，低下身，准备安抚泣不成声的外祖母。
“啪——”
李唯的手被拍落。李老太太满眼通红，浑身颤抖，直用手点着李唯，
“你、你不要碰我！没、没良心的东西！”
她恶狠狠地瞪着李唯，也许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小瑾和小瑜赶紧上前，小瑾轻拍起她的后背，小瑜则拿起水杯，试图给她喂点水。
“不、不用你们假好心，我、我还死不了，没、没良心的东西，都、都跟苏溥一个样……”
她推开小瑜递去的水杯，然后扶着桌子，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拿起那只小酒坛，紧紧地抱在怀里，自言自语道，
“没、没关系，不、不要紧，就算没有人要小枫，还有妈妈，还有妈妈要小枫……爸爸不要小枫，苏煊不要小枫，小唯不要小枫，妈妈要小枫……本、本来就是小枫的，小唯不要，小、小瑾和小、小瑜也不要，小枫白、白死了……我去领小枫回家的时候，他正忙着和姓周的结婚，小枫生下来时还有这么大，我去领她回家的时候，她、她就只有这么点了……”
她的双手不住地比划着，那是一个拳头的大小——我听李唯说过，那场火灾最后引起了爆炸，李枫尸骨无存，最后找到的只有混着泥土的一点碎片。
我看着李老太太。
在这一瞬间，我没有再控制自己，径直走了过去，用力地抱住了她。她没有再挣扎，只是靠在我的怀里，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仿佛直到今天，这位母亲才终于承认了女儿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