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青不免又想起那荒诞的替嫁婚约。
耳畔,梅昔还在缓缓交代后事。
“我自知知道得太多,定然活不过今晚,并不敢劳您动手。”她已然换了个跪拜姿势,“只是,侄孙媳妇仍有一事挂心,还请您看在顾凇一门枉死的份上,替我好好养大念奴。”
“我与他父亲,被仇恨蒙蔽,抽身无门,但我不愿他也在仇恨里长大。所以,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更不曾对顾悄起过恶念,只要您答应我,我保证,必定死得清清静静。”
远处几声隐约笑闹传来。
竹林掩映间,几名少女换了竹竿,正在一一击打溪水里的剩下的杯盏。
一阵阵枯黄卷边儿的尖叶沙沙坠落,很快就将地上散落的念珠淹没。
苏青青抬手,接住一片,捏在指尖轻轻揉捻。
锋利的叶边,很轻易就能划破血肉。
她用那叶片,抵住手心已经止血的伤口,低声道,“你就……安心去吧。”
不是她要赶尽杀绝,而是特殊时期,任意一个隐患,都可能害死更多的人。
这个道理,赵梅昔想必也懂得。
她扶起梅昔,替她整了整衣裙,两人如来时那般,一前一后往暖棚走去。
路上,苏青青依旧满脸不高兴,顾氏二房小媳妇温温柔柔,挂着和煦微笑,耐心讨好着,只是眼角仍有残泪未干。
知县夫人一瞧,只得硬着头皮打趣,“夫人竟欺负梅小媳妇,这小人儿柔情似水,你可怎么下得去手!”
苏青青横扫一眼,叫岳霖打了个寒颤,才漫不经心道,“明日清明,想到又要祭她夫君,刚刚躲在林子里哭了好一会子。三年了还走不出来,我瞧着竟像是越陷越深的模样,你没事也多劝着点。”
梅昔配合垂首,眼圈儿又红了起来。
岳霖又是好一番安慰。
前头一场闹腾下来,姑娘们兴致起了,越玩越疯。
周姑娘更是成了顾情小迷妹,哪怕热脸全程贴的冷屁股,也锲而不舍“姐姐好、姐姐妙,姐姐思想觉悟高……”
顾悄一路看下来,基本已经没有原疏什么事儿了。
可另一头,老爷们儿那边就不同了。
上溪不仅酒下不来了,还漂下来许多柿子皮、栗子壳……
跟着瓜果皮一起来的,就是学子丢脸落败的消息。
知县听了,气得胡子刺啦,简直恨铁不成钢!他怕惹事,见韦岑正好也不大高兴,赶忙逮着机会散了席。
直到确定周小姐真走了,原疏才敢找了处干净溪水,把脸上米粉洗了。
他十分无语,“所以,把除日祭、县试饮、相亲会、鸿门宴和上官接待一锅杂烩的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这问题太智障,没人理他。
他脸上腮红涂得太久,又洗得潦草,这会白的去了,还剩两大块不深不浅的红色,粘在苹果肌上,跟峨眉山猴子屁股似的,十分好笑。
顾悄没憋住,给了他一巴掌,“快滚快滚,丑到吓人。”
原疏摸着脸,臊没臊反正看不出来,他一本正经道,“兄弟,今天谢谢了。”
顾劳斯傲娇撇头,“谢什么?我会的都是投机取巧,旁门左道,有什么好谢的?”
原疏一哽,话是他自己说的,小性子是他耍的,这会追悔莫及也没有后悔药吞。
于是,他只好扭捏道,“一码归一码嘛,读书我们要脚踏实地,但这事上,我觉得这旁门左道,用得挺好。”
呵,感情这小子还会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老马的实践哲学都叫他跨时空领悟了!
这轴脑子,顾劳斯简直要气死。
他干脆换了个直观点的办法,指着远处山上两条小道,“现在叫你上山,你选哪条路?”
小伙子望着那里程不近的山路,一脸警惕,“你要我山上干嘛?”
顾劳斯抄起姑娘们玩剩丢下的竹竿,撵着狗子就打。
宋如松无奈看着两人打闹,沉闷的心情竟也消解一些。
闹完,顾悄骂道,“蠢货,我举个例子而已。”
也不知原疏从哪个口袋摸出一把栗子,“举个栗子?”
顾悄:……
宋如松听到这里,握拳抵住下唇,低低笑出了声。
渐渐地,他的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干脆在顾原二人目瞪狗呆的眼神里,抱着肚子蹲了下去,直直笑了盏茶时间,才消停下去。
顾劳斯这才严肃托腮,他这头号种子学员,似乎不是考前焦虑,而是个隐藏极深、稳如老狗的躁郁症患者。
第074章
躁郁症又叫双相情感障碍, 大致就是间歇性躁狂和抑郁轮番轰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