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显然一条也无。
上游因神宗迁都,大兴土木。
单建皇城,就伐尽了川蜀松楠良木,后来国都基建,川蜀无木可伐,又扩张到贵州、湖广。
前十几年,光是运送这些木材,开山、辟路、运输,就从四川、湖广、江西诸省征派更民百万余。
劳民伤财之深,谈何保土?
下游直隶,淮河入江。
累次洪灾以至于泥沙淤塞尚不及清,自顾不暇,哪里有人力财力疏浚河道?
至于中游湖广、江西,祸在圩田。
侵湖围田,古来有之。
直至彭蠡、云梦等涵水分洪的几大泽皆被蚕食鲸吞,江洪遂起、遗祸无穷。
前几朝统治者早已发现端倪,治江之要,在保湖,保湖之要,在杜绝盲目的围湖造田。
是以新朝,太祖、高宗以前车之鉴,作后事之师,陆续颁布了多条禁垦令。
可政到神宗朝,各地阳奉阴违,以至于短短三十年间,八百里洞庭愣是被侵占去三分之一。
没办法,建都要钱粮,打战要钱粮。
天府忙着砍树,农耕荒废;苏湖又要留给儿子当老本。
如此算下来,泱泱大宁,神宗能逮着可劲薅的羊毛,只剩湖广一带。
于是,朝廷分摊下来的粮税解额一年重似一年,地方官员无法,只得不要命地开源。
长江不同于黄河,自古就以平和著称,水患更是数年难得一见。
也就是明清之初,才开始频繁发生洪灾。
后世总结的症结,也不过这三条。
赵随风这时就能提出来,叫顾悄不得不佩服。
可见抛开站在巨人肩上这一点优势,现代人并没有比古人聪明到哪里。
韦大人实战经验丰富,一点就通。
“赵御史高见,小友一番话,叫老夫醍醐灌顶。想来河淮莫不如是。”
唯有林部长痛心疾首,十分自责。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是我等失职!怎么就落到这个境地了呢?”
呵?怎么就?
顾劳斯点拨:论系统思维、一体推进的重要性。
“以当下形势,破城蓄水是早晚的事。”
赵随风一贯犀利,“方知府、孙知府心知肚明,却还你来我往吵得热闹,又是做给谁看?”
“咳咳咳咳……”方徵言心中有鬼,脸上无光,顿时咳得惊天动地。
孙知府年轻,扛得住些,默默往后退了几步,强装不在。
这00后整顿官场的既视感,叫顾劳斯没憋住,“噗嗤”笑出声来。
两地乱象,神宗当真不知?
不,他不仅默许了两地疯狂围湖的行径,甚至还主动推了一把。
财政赤字,国库连年亏空。
空对着户部方徵音提交的《关于大历三十五年中央财政收支决算情况的报告》,老皇帝薅秃了头顶。
春上三月,他还想好在哪找补,又接连爆出江淮大雪、南直隶亏空、江南水患系列大雷。
对着千疮百孔的江山,他终是垂死圈出荆江一带。
他神色肃穆,对着他的户部尚书、工部尚书下了死令。
“无论如何,稳住江汉夏收。”
想了一想,他又向着他最亲信的谢大人补了一句。
“如有坏事者,杀无赦。”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太后一案了结,太子苏醒,北司早已易主。
“哦,卫英听令,南方诸卫任你调度,务必压下一切杂音。”
一等大太监到底不同于常人,沉吟片刻便问了个旁人提都不敢提的问题。
“回禀陛下,若是殿下插手……”
神宗阴厉的三角眼难得柔和一瞬。
“他病气未除,不宜劳神,不要叫他知晓太多,湖广、江西汛情,悉听程先安排,皖江以下,由他闯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