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万佛寺后院就挺合适。
方丈一听要振兴文风、助力本地学子应考,十分慷慨表示场地不收费,饭食寺里斋堂可一并提供,只要按人头缴些米粮便好。
毕竟灾年,佛也没钱。
如此运营成本低、读书环境佳的地方,简直打着灯笼难找。
关键是上班离家还近咳咳咳。
奈何有泰王这尊大佛在,顾劳斯还没张罗,他的嘲讽就闻风而至。
“这小子要保一府百名秀才悉数上榜?哈哈哈哈,这是今年最时兴的笑话?”
他不止笑,还抱臂扬言,“既有如此神效,不若本王也报个名。
届时乡试叫柳巍增个座次,也判判本王卷子。”
元指挥使面无表情上传下达,顾劳斯听完连夜重新选址。
好在胡十三扶灵归来,这位家大业大,仗义出手,不仅送了房子,还送了全部身家……
二人再见,江水已褪去不少。
两岸淤泥堆积,河床上腐烂鱼骨、甲壳烂在泥里,发出刺鼻腥臭。
胡十三仿佛闻不到一样。
好似赵随风的死,将他为人的那部分也一起带走了。
程先死得够惨,名声也臭不可闻。数年卧薪尝胆,一朝得偿所愿。
可这喜悦与失去亲人的沉痛比起来,竟那样的不值一提。
胡十三想,他大概懂了随风。
敌人血可祭亡人魂,却医不了活人疮。
已经溃烂的内里,始终是烂的,再也不会愈合。
有些东西,终究不能等价替换。
赵随风早在二十年前就不在了。
活下来的只有恨,一朝仇了恨消,这红尘便再留不住他。
胡十三甚至不知道,这些年的辛苦到底值不值得。
“若是我不助他复仇,或许……”
顾悄打断他,“你不助他,他也只会在这条路上走到黑。
而且走的路更长,流的血更多。斯人已矣,胡十三,你也要学会放过自己。”
“是吗?”胡十三虚握了一把江风。
“这世间总有什么,叫人无论如何抓不住。
可惜小人不若公子明悟,终极是……破不了这执。”
都是红尘客,哪来清醒人?
破不了执的,又何尝你一个。
见劝不动,顾悄也不再劝,“不知胡兄接下来作什么打算?”
胡十三收回手,深深一揖,“小人正是为此而来。”
”前尘事了,我一无牵挂,已决意在万佛寺出家。”
他朝顾悄笑笑,平凡的脸上有些羞赧,“我自小就是个……没什么志向的人。
随风在时,他便是我志所向。
他不在,渺渺红尘,迷途无期,大约只有空门才是我去处。
他在这里走的,我便在这里等他。
这辈子残生对残魂,下辈子我还要做他哥哥。”
说着,他取出掌家印信,递了上来。
“顾二公子对我与随风,都有再造之恩。可惜小人无力再效犬马,唯有手上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买卖,就赠与公子,还望您不要推辞。”
顾悄:这一个两个的……
感情他这里成了专业的无主遗产委托处?
拗不过胡十三,顾劳斯苦逼兮兮接下摊子。
但他高估了自己,也小瞧了胡十三。
尤其当他的理财总顾问黄五远在徽州,培养的财务会计顾影停还在吸鼻涕,中馈大总管璎珞也远水救不了近火的时候。
空有一张会计从业资格证,顾劳斯对着数十个老管事、几大船账本子,慌得一匹。
真上手,他才知道胡十三口中“一点上不得台面的买卖”,摊子到底拉得有多大!
秦淮风月场只是个幌子,他涉猎甚广,沿江各处朝廷指定的木材倒运、铜铁开采,乃至盐商商号背后,他竟都有参股,很多还是实际控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