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钱大海伏诛,李真人接连现身,魏拙道殒,已过了两日。
然则观潮客栈之内,那股子混杂着血腥与墨臭的诡异气息,却似凝在了梁柱的每一道缝隙里,任凭海风如何穿堂而过,也吹之不散。
客栈的生意,自是差到了极点。
如今这观潮客栈,已由韩凛与那几个扮作海外散修的护卫,暂且接管了下来。
他们对外只说是钱大海暴病而亡,东家易主,倒也勉强遮掩了过去。
只是这些说辞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客栈里的房客,那些个胆子小些的行商旅客,在目睹了那夜的修罗场之后,哪里还敢多留片刻?
便是连夜收拾了包袱,宁可去街头露宿,也不愿再在这凶宅之中多待上一晚。
一夜之间,这本是人满为患的客栈,竟是十室九空。
余下几个未走的,皆是些自诩修为不俗、在江湖上打滚多年的老油条。
他们留在此处,心中却也藏着说不得的念想。
其一,是占个现成的便宜。钱大海一死,这偌大的观潮客栈便成了无主之物。
韩凛等人虽是接管了,却也只顾着楼上那位神秘的公子,对他们这些个散客不闻不问。
既无人催讨房钱,又能白吃白喝,这等好事,于他们这些平日里将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的散修而言,如何肯轻易放过?
其二,便是那份按捺不住的看热闹的心思。
亲历了这般一场神仙打架似的风波,谁人不好奇这后头还有何等文章?
那钱大海究竟是何来历?
那伙瞧来不过是海外散修的年轻人,竟然都是那位公子的家臣,那位公子到底是何身份,为何放着听潮阁的好日子不过偏要来万民滩遭罪?
镇魔司的官爷们,又会如何了结此案?这桩桩件件,皆是上好的谈资。
若能留在此处,亲眼见个分晓,日后在酒桌之上,岂非又多了几分吹嘘的本钱。
正是抱着这般“既占便宜,又瞧热闹”的心思,这几位散修便心照不宣地留了下来。
至于店中那几个伙计,亲历那场血战,早已是吓破了胆。
韩凛做主,多发了三月的工钱,将他们尽数遣散了。
只余下那个曾为钱大海盯梢,又被陆沉渊打昏的王二狗,因与上官楚辞等人有过一番“渊源”,便被留了下来,充作跑腿打杂之用。
这两日里,王二狗瞧着韩凛等人,便如老鼠见了猫,行事愈发的小心翼翼,便是扫地抹桌,也恨不得将那地砖磨下三层来,钱大海平日里虽然为人苛刻吝啬,却没有对他们发过脾气,谁知道这些一看就来自大家族的人又是什么脾气。
于是,这观潮客栈便呈现出一副极古怪的光景。
堂内冷冷清清,三两桌客人各自心怀鬼胎,默然对饮;柜台后头,换了韩凛这般煞气内敛的汉子面无表情地坐着;堂前只有一个王二狗,战战兢兢地奔走伺候。
整个客栈,都笼罩在一片诡异而压抑的氛围之中,便似一口烧开了水,却又强行捂住了盖子的蒸笼,谁也不知那下一刻,会从里头迸出些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