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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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知序眼底的笑这才深了点儿。

又陆先生了。

小姑娘漂亮的红唇抿得死紧死紧的,纤细到有些不经风雨的身子整个儿朝里扣着,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和倔。

明明白白的生气。

在气什么?气他不够温柔体贴?还是对她的眼泪无动于衷?

事实上,他只是觉得小姑娘这做法笨拙、好笑得惹人心疼。

明明可以更直接地回击,生生要站在那里多挨一巴掌,要是他今天来得再晚点儿呢?

还得寻个机会好好教教她。

看温言快把嘴唇都咬破了,陆知序避开她脸上被打到的地方,掐掐她的脸:“别咬了。”

温言硬生生将头扭开,躲他的手指。

陆知序突然觉得,八年的时光也不算什么了。她不还是当年搂着脖子跟他撒娇那个小女孩儿么,别扭又嘴硬,但不同的是,如今他对她的心思总算能多懂几分。

于是他没跟小姑娘置气,从兜里摸出块丝质手帕,冰冰凉凉地,叠整齐覆到温言脸上。

“都起印了。”他掐着脸颊肉,温声问,“那人是你父亲?你想他有个什么结局。”

温言这才转过头来,直视陆知序。

不同于他听起来平静的语气,陆知序眼里有森然的雾气,泛着铜绿,像斑驳的铁锈一块块剥落,露出那底下原本黑色的恶劣。

坏得很直接,但这才是陆知序。

温言垂睫想了会儿,很认真地说:“他一开始不在规划局,进的是发改委。那时候我外公还是发改委的一把手,当初娶温梦芝,他抱的就是攀高枝儿的想法。”

这话没头没尾,说完温言甚至哽了一会儿,好半天没能出声。

陆知序听得很耐心,并不催促。

只是手指隔着丝帕,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脸,缱绻至极。

温言努力忽视手指带来的酥麻,继续说:“外公从来不做为他铺路的事儿,但是借着温景盛女婿这个名头,够他做很多事了。”

“后来外公走了,他不知道怎么从发改委调去的规划局。”温言看着窗外白云慢悠悠地飘,良久吸了口气说,“不是我想他有什么结局。如果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就该有应该有的结局。”

“那如果他什么也没做呢?”陆知序眼睛溺在她月牙白的肌肤上,流连地抚摸,“需要我让他做点什么吗?”

温言被他话里的气势搅得心口一滞,摇了头。

她的下巴还在他手里,连摇头的弧度都浅。

像人掌中惊鹊,振不开翅。

陆知序数着她眼睫颤动的频率,很轻地笑了声,更深地覆上去,将人压在车椅上。

“温言,怎么就只对我心狠啊。”

这笑声把温言一颗心钻出个空洞,被车内冷风一吹,簌簌地发凉。

她推了一把陆知序,纹丝不动。

“你大度,轻易能把人放过。我不行。”陆知序捏着她的耳垂把玩,像惩戒,“至少,他会付出这一巴掌应有的代价。”

“至于你,没保护好自己,也得受点儿罚。”

温言耳根子腾地烧起一片粉红,她太知道他口中的“罚”意味着什么了。

意味着通体冰凉的戒尺落在各种奇怪的位置,意味着他慢条斯理的训话直说得人头脑昏沉不自觉地认错求饶,更意味着一切尘埃落定后那句“好姑娘”和他给的那一颗糖。

十八岁的她被那颗糖吊着走了很远,那现在呢,她还需要这颗糖吗?

温言在他冷冽的气息里有些难过地发现,她需要的。

她竟然仍是需要的。

她侧头躲开他漫不经心的逗弄,恼了:“温衡还在呢。”

温衡坐在后座,举起手表示自己压根不在场:“没关系的妈咪,我很安静,你也可以当我不在。”

陆知序的笑声刹时盈满车里这小小一隅天地,春意化雪。

他笑得胸腔都在震,似乎很愉悦。

温言很少得见这样情绪外露的陆知序。

他狠狠捏了一下温言的耳垂,而后放开对她的压迫。

那意味再显然不过——先放过她,秋后再算账。

他回身不疾不徐握上方向盘,笑着又说了一次:“温言,你真的把温衡养得很好。”

温言回头撞上儿子乌黑漂亮的圆眼睛,扬起下巴也跟着笑了。

“那是。”

陆知序将车开出去,手机扔给温言。

“导个航,那家米其林二星。”他扫了眼温言,语气随意道,“也是川菜,不过嘉临好像还没有三星,要不给你弄一间?”

顿了会儿,他又自顾自说:“京大附近也弄一间。你想吃也方便。”

温言觉得这话有点儿疯,被里面沉重的金钱味道压得没敢接话,只好划着手机问:“密码。”

“你自己设的也能忘。”陆知序眼皮凉凉地一抬,看着前方川流不息的车马,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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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但是个谎话精,还是个小没良心的。”

“140829,你自己定的纪念日。不是吗?”

温言抬眼去找他的表情,落日余韵正描摹他的侧脸,轻纱一样的赤金色朦朦胧胧为他整个人添上一抹疏离冷淡的神性。

矜雅得让人不敢多看。

只多一眼都是亵渎。

温言收回眼,垂着眼睫想,她怎么会忘。

那是她第二次见到陆知序,在培风中学的校长办公室。

那一整个夏天,失去外公的痛苦,像漫长的雨季,潮湿又沉闷地浸泡着她。她觉得自己就像外公家里那个古旧坛子里发酵的酸菜,整个人都被泡酸,泡得发白、泡得肿胀。

直到陆知序踩着落日又一次进入她的眼睛。

阴湿了一整个夏天的天空似乎突然就放晴,他身上清冽好闻的香气一点点儿驱散了笼罩在她心底的阴霾霉斑。

所以避开外公葬礼上的初见,温言自顾自决定,将这一天设为纪念日,他们的纪念日。

当她后来郑重其事把这个决定告诉陆知序时,他很平静。

长腿交叠地倚在沙发上,下巴轻点,说:“好。”

他甚至没问为什么是这一天,只是波澜不惊地接受了这个决定。

温言很挫败,认定他压根不在乎纪念日到底是昨天、明天抑或是根本永远都不会存在的2月31日。

也许他本就没想过同她的关系会存活到第二年纪念日。

不过都是敷衍小姑娘的把戏。

谁能想到,他真的记得。

不但记得,还记了八年那样久。

温言一时说不清自己此时此刻的情绪,它们翻涌得有些太复杂。

她看过那么多文学作品,竟找不出一句能与之匹配的,于是千言万语都只能化作缄默。

陆知序将车转过一个弯,借着紫金色的天光去看温言粉白的颈和润着光泽的唇。

他收回眼,笑一声:“刚好,今年补上。”

“等我忙完这阵儿,带你和温衡去南法度假?我在那儿买过一个玫瑰庄园,庄园主人登记的是你,这次去可以再添上一座酒庄。”陆知序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撑在车窗上,温言看得出,他这会儿很松弛。

甚至称得上心情不错。

他极少自己开车,去哪都有司机,每每矜贵沉稳地隐入后座,便成了一尊没什么生气的菩萨法相。

这会儿却不知怎么的,难得话多,甚至描绘起他们的以后。

风一过,连发丝儿都是轻的。

“其实看玫瑰还是应该去大马士革,只是叙利亚最近不太安全。”他顿了顿,鼻间喷出个轻笑,“也不急,以后有的是时间。温衡还小。”

车又转过一个弯。

夕阳随着嘉临的地形起起落落,将车内景色折射成多变的油画。

温暖、明亮,饱和度高得动人。

温言克制着自己心头的酸涩,不敢想以后。

她张了张嘴:“开慢点儿,温衡晕车。”

车猛地一刹。

圆满的信号灯刚好由绿跳红。

温衡险些撞到前座。

揉着脑袋,脸色苍白。

后视镜里陆知序的脸色却也好不到哪去。

阴翳在他的脸上拉出一片影子,浮动着落日被山脉吞吃后的黯淡。

“没记错的话,我和你都不晕车。”

陆知序脸上的松弛和愉悦褪了个干干净净,他在红绿灯前侧头看她,眼里的温度逐渐冷下去。

红绿光线中他的脸,被定格成文艺片里惊为天人那一帧。

只神色一片漠然。

“怎么,沈隽晕车吗?”

有时晴(二合一) 温老师,我的裤子都……

“啊?”乍然从他嘴里听到很久没再想起过的名字, 温言结结实实懵了好几秒。

脑海里再自然不过浮现出那张金发卷毛,太阳神一样年轻又漂亮的脸。

温言扯了扯唇角,记忆被拉回到沈隽这个名字所象征着的快乐且热情的那年时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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