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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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瞬间她发现,他的身体竟然有短暂的僵硬。

这发现让温言有些得意,她将脸埋进他的胸膛,更眷恋地蹭了蹭。

陆知序长臂抬起,接住她的主动。

夹烟的那只手被他斜置在身后,放得远远的。

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温言头顶盘旋:“怎么这会儿就不怕被人瞧见了?”

她在他有力的心跳声中慢慢红了脸。

“看见就看见吧,迟早要给你个名分的。”

小姑娘用他说过的话来堵他的嘴。

火星子一路烧上来,他把烟灭了:“下回见到我抽烟,就别过来了,闻多了不好。”

温言看着橙花一样的火苗,想起他说过那句“让他戒烟的人不在,就又抽回来了。”

突然有了反过来逗他的心情:“既然我都回来了,你还抽什么烟呢。”

陆知序手指蜷了一下。

像被火烫着。

眼底情绪浓烈的翻涌、沸腾,又逐渐温和下来。

温言有些看不懂。

本来也只是逗逗他,忙笑说:“开玩笑的,我进去了。”

“好。”他抬起她的下巴,看着温言眼睛又慢声说了一遍,“今天就戒。”

他的目光深得像不见边际的海。

温言有点儿陷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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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陆知序耽搁了一点儿时间,等温言进包厢时,许承书已经到了。

除了他,周重山也在,那位昆明来的老教授还没到。

除此外就没别人了。

说是老教授,其实用学者、语言学家或是文学家来称呼更为合适。

许承书卖了那么多天的关子,终于在今天告诉了温言来的人是谁。

陆文钦。陆老。

人文社科类学术圈如今真正的执牛耳者。

京大多少学子考研考博都是看着他撰写的书籍走过来的。

他的名声在国际学术圈也是不菲。

许院长请来的居然是这一位!

温言受宠若惊,简直有些惶恐。

许承书见她诚惶诚恐的样子哈哈大笑,然后宽慰她:“不用怕,老陆这个人,脾气很好,最愿意亲近后辈的。”

“老陆比我们都幸运,见证了联大时期最后的辉煌。”许承书很感慨,“我们算生不逢时,只能从文学作品和后人的讲述去窥探那一段历史,但老陆可是亲历者。”

“温言你能跟着老陆聊几句,已经能受益匪浅了。”

温言连连点头应是,心里想的却不是这个……

“陆老今年……贵庚啊?”她声音都直打颤。

按理来说,经历过联大时期的学者,现在应该已近百岁才对,真的有力气来赴宴吗……

许承书笑得眼泪在眼眶里转:“你以为他是正经联大学生?我跟你说!那会儿他就是个小屁孩儿。”

“那……”温言愣了。

周重山慢悠悠在一旁补充:“小孩儿又怎么了,也不看看那会儿住他家隔壁院子的都是谁。他每天见到的人又是谁。”

“谁?”温言小心翼翼问了句。

心里其实已经有些猜测。

“自然是如今提起来就绕不开的那些名字。”

周重山笑了笑。

朱自清、闻一多、傅斯年、陈寅恪……如雷贯耳。

有时越高山 你我二人,算得上,投缘。……

他们吃饭的地方是在一间私房菜馆。

江南园林式的曲折回廊, 透过雕花木窗远远可见有来客。

温言兀自震惊的时候,陆老到了。

他身前是个体格健壮,面容严肃的男人, 离陆老三步远, 进退都从容的距离。像是保镖一类的人物。

周重山和许承书都起身去迎接,温言跟在两位大佬身后。

陆老模样还没见到, 便先听见了笑声。

笑声清越, 像晴朗的好天气,穿过山谷越过平原地到来, 涤清了许多浑浊。

而后才看到那样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

戴一副金丝边的老式眼镜, 眼角爬满细纹也挡不住的风骨在那儿。

整个人挺得笔直笔直的,像一根竹, 穿着长款的浅色中山装,清透温润得如同在书本里浸过。

也的确是书山文海里走出来的老先生。

观他一举一动,就能照见年轻时的写意风流, 惊才绝艳。

一定曾被很多佳人追。

而温言从这温润眉眼里,竟能看到几分熟悉。

她在脑海里转了一圈, 没能找出这熟悉的缘起。

许承书这会儿朗笑着去勾陆老的肩头,嗓门洪亮:“老陆头多少年没见了,让你返聘回来也不肯,昆明呆得舒服啊?”

比起清直雅致的陆文钦,许承书多少有点儿不像搞文学的了。

温言弯了弯眼,在心里告诫自己,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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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刻板印象。

周重山就显得稳重许多。

他和许承书在陆老面前, 其实算师弟,所以对陆文钦,他更敬重几分。

“陆老回来, 这文学院院正的位置可就没你什么事咯。”周重山笑着打趣。

许承书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堆到一起:“退位让贤?我可巴不得。只怕连你这个校长,也得跟我一起打包走人。”

两人一言不合又互相接起短来。

陆文钦笑着绕过他们,目光见到站在一旁的温言。

小姑娘温温和和,眉眼又含着笑,很有分寸地站在那里听,却不多嘴。

像江南春雨时节亭亭立在那儿的一株白梅。

看似不争不抢,可风一过,便花苞落满地,下起了惊世的雪。

陆文钦对温言很和煦地笑了笑,问许承书:“这就是你跟我说的那姑娘?”

院长在陆老面前提自己?

温言怔愣着抬眼去看许承书。

许承书是真把温言当半个徒弟来带,竟肯为她铺路到这样的地步。

“怎么样,老头子眼光不错吧?”许承书带着几分显摆得意门生的意思,“牛津博士,来京大前,圈子里排得上号的期刊都上过了。”

“全是独作,只有四篇是一作。”周重山不紧不慢补了句。

学术论文,作者名次顺序很重要。

一作通常是对这篇研究论文做出最大贡献的作者,在论文的研究方向、数据分析和撰写方面起着决定性作用。

独作含金量更是不言而喻。

许承书挑挑眉:“她毕竟是老莱夫的关门小弟子。”

“哦?”陆老闻言,眼底兴趣重了点儿,“老莱夫,那可是个眼高于顶的家伙。”

“小姑娘很不错。”

这句话从陆文钦口中说出,已经是难得的盛赞。

被前辈们这样夸赞,温言面上有点微热,但到底还是维持了镇定。

别的事上或许她总是不安,但在学术专业上,那些年挑灯写下的每个字儿,读过的每一本大部头,从来都不会白费。

于是她思忖片刻,温笑着说:“那些都是过去了。回国后都是从头开始,以后还要老师们多指教。”

“瞧,我就说她肯定会这么答吧!”许承书转头朝周重山伸出手,得意洋洋,“老周你可是输了啊,拨款给文学院100万,敢耍赖我让那群小家伙天天去声讨你!”

俩人这是拿她做赌了?

周重山无奈地笑笑:“小温啊小温,履历这么优秀,怎么就这么谦虚呢。年轻人,适当猖狂一点也是可以的嘛。”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其实倒不是温言自谦,是国际论文比国内期刊好发许多,国外只看论文质量本身,国内圈子却要看你师从哪门哪派拜的是哪个山头,多了许多隐形门槛。

规矩和弯弯绕绕极多,温言刚回来,也没摸清呢。

暂时也就没出成果。

今天许承书带着她来吃这顿饭,无疑是替她把国内走学术的路打通了大半。

温言心里是惦记着许承书的情的。

恰巧这会儿转头一句话就给自家学院争取了一百万,温言心情也好,当即笑眯眯应了声:“诶。明天我就去把文学院的雕像拆了,照着我的样子重修一座!”

太明显的玩笑话,就显出少年人的稚气和心性来,却不惹人讨厌。

再一瞧说话的人,仍旧是温温吞吞的小菩萨样儿,没一点儿脾气。

于是连陆文钦都笑着摇了摇头。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连温言一向不喜的杭帮菜,都吃出几分趣味来。

陆文钦比温言想的要年轻许多。

不单是外貌、风骨,也指思想。

许多学术上走了一辈子的人,都执拗,恪守着自己那一辈的规矩与想法,很难再扩宽边界。

但陆文钦是个包容并蓄的人。

席间他筷尖轻点,停在西湖醋鱼那尾银鱼凸起的眼睛上。

舒展眉目地开口:“这醋鱼色香味俱全,但唯独这形做得欠些火候。让我想起《神曲》里面那句——贪婪者永世在沥青潭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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