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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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参也被吓得几乎失去理智,大步上前拉住乐壹手臂,用极快的手势问,「你真看见了?」

温瑢拿筷子在面碗里无意识搅动,低头苦笑不语。

而乐壹只想逗周禧,没想吓唬林参,见林参也这么激动,不得不承认,“哎呀,我开玩笑的。”

周禧如释重负,抚了抚胸口顺气,“乐谷主,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乐壹晃头晃脑地撇了撇嘴,终于开始吃面。

林参方才差点被吓得腿软,这会儿依然提心吊胆,坐下时都要扶着桌子才行。

若不是有面具遮掩,他的狼狈便会被旁人一览无余。

“至于吗。”

乐壹挑出煎蛋丢进林参碗里,埋怨道:“你平时可不是这么容易被吓唬的人。”

说完闷闷不乐地转开脸,又嘟囔一句“白眼狼。”

周禧总会被他们的话引得满头雾水,但少年小小的脑袋早就被小七宗和大师兄装满了,困惑不过片刻便抛之脑后。

他咬了口粉粉的蛋黄,就着面汤下咽,忍不住好奇地问:“温姐姐,你为什么要把蛋清和蛋黄分开煎?”

温瑢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听见周禧的问题后,先拿起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擦了擦嘴角,放下手帕后才回答:“因为小时候,我不爱吃蛋黄,我弟弟呢,又不爱吃蛋白,所以我煎蛋就会把蛋白和蛋黄分开,一半给弟弟,一半留给自己。”

林参面具下的眉头忽而疑惑地皱成团,眼睛看向温瑢时,眸光里多了一层浓烈的怀疑。

周禧似乎还没想得太深,唯惊叹道:“真巧,我四师兄也这么煎蛋,原因竟然和你一模一样!哦!他以前也姓温!”

温瑢微愣,放下筷子,两只手端架在大腿上,认真望住周禧,眼神暗含期待地问:“他叫什么?”周禧答道:“温语。”

温瑢十指忽然蜷缩,眸光凌乱地闪动起来,语气亦变得激动忐忑,“他……多大了?”

这下周禧回答不上来了,一边思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嗯……不知道,他自己也不记得,估摸在二十左右吧。”

温瑢更加激动,抓住周禧的手继续问:“你是平安派的?他怎么去的平安派?”

周禧终于意识到什么,于是回答谨慎了些,“听大师兄说,四师兄是在太光五年的某一天被丢到平安派门口台阶下的,正巧我师父经过,看见他昏迷不醒躺在那里,于是就把他捡了回去,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包括自己的年纪。”

温瑢缓缓放开周禧的手,双目空洞,呆呆望着空空的墙壁,魂不守舍。

周禧试探道:“温姐姐?你是不是怀疑我的四师兄就是你弟弟?”

温瑢刚刚明明表现得那么震惊激动,这会儿却平淡地笑着否认,“不是,我弟弟早就死了。”

周禧长长地“哦”了一声,有些失望。

他不多问了,埋头吃面。

隔壁乐壹已经吃完了半碗。

不过一会儿,大雨意外提前停了。

周禧不想耽误太久,站在门口伸出手望了望,确认雨真的不下了,于是回头对众人喊道:“我们一起把尸体埋了吧!”

乐壹盘坐在板凳上打哈欠,懒洋洋地说:“你们忙吧,我不能碰那些脏东西。”

周禧叉腰指住他,“借口!偷懒!”

乐壹闭着的那只眼角挂着泪珠,语气松散地说:“骗你是小狗,真不能碰,再说人是你们两个杀的,我可没动手。”

周禧正气愤时,看见林参走到面前做哑语道,「他没有骗你。」

温瑢拿来麻绳,亦替乐壹解释,“乐谷主生来惧怕黏糊糊的脏东西,会导致不适,这没办法避免,不是他为了偷懒而找的理由。”

乐壹冲周禧耸肩笑笑,一脸侥幸。

周禧相信之后,态度好了很多,甚至同情起乐壹,“既然这样,你就好好歇着吧。”

突如其来的关心令乐壹打了个冷颤,一面无所适从一面又惭愧心虚。

虽然病是真的,但毕竟想偷懒也是真的……

林参从衣服上撕下一角,走到周禧身后,双手绕到他面前,为他用简易的面巾遮掩口鼻。

周禧转身面朝他,微微仰头看着他的眼睛,“白衣哥哥,谢谢你。”

林参抬起手做哑语,兔子眼孔温润藏爱,「不用谢。」

温瑢也在脸上绑好了面巾,一切准备就绪后,三人高高挽起裤腿和袖口,齐心协力将横七八躺的尸体运到板车上。

其中周禧最为卖力,搞得浑身都是脏污,只有一张漂亮的脸在面巾的保护下幸免于难。

乐壹缩在屋子里看都不敢看,光是听见声音,脑海里不自觉想象出肮脏的场面,就会浑身起红疹。

他把自己闷在厚厚的斗篷里,捂住耳朵念子规啼心法,偶尔挠一挠手臂。

约摸两刻钟后,屋外动静终于停止。

乐壹推开一点门缝,发现屋外已经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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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林参不远不近地跟在周禧和温瑢身后,护送他们拉板车把尸体运进山里。

临时刨坑太危险,万一官府查过来,很容易暴露,因此他们决定直接把尸体丢进山里喂野兽。

不巧的是,天又开始下起了雨。

雨水冲刷着他们身上的污秽,三个狼狈不堪的人孤独地行走在荒山大雨中。

周禧和温瑢的肩膀上各自扛着一根麻绳,麻绳另一端便连接着带有木轮的板车。可怖的尸体全都装在板车上。

他们吃力地拖着板车朝山上走,时时抹一把脸上的雨水。

周禧从干劲十足,变得沉默寡言。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这会儿拖着沉重的尸体,他才后知后觉自己成了杀人的帮凶。

路上忽然喃喃地说:“要是大师兄知道我在外面做了这么多坏事,一定会讨厌我……”

温瑢安抚道:“把秘密埋进心里,谁也不要说。”

周禧摇头,“可我骗不了自己。”

温瑢轻笑一声,语气里好似有千疮百孔,“人要通透些,才不会困死自己。”

周禧愁肠百结,又坠入沉默的空洞。

为了安慰他,温瑢顺势对他说:“你不是好奇我和乐谷主的事情吗,想听不?”

周禧昏沉的目光里终于有了一点亮光,期待着重重点了点头。

“那是十四年前,太光四年的时候,我在秦州摩阳城的小酒馆里,与他初遇。”

“小姐,明晚就是中秋夜,老爷安排你登台表演,是要给你择婿呢,你真不打算回去了?”

温瑢把食指贴在唇边,长“嘘”一声,重重刮了刮贴身丫鬟的鼻子,轻骂道:“说了多少遍,要叫公子。”

身着男装的少女警惕地看了眼周围,凑到丫鬟耳边说:“我打听过了,都是些俗人,要相貌没相貌,要才情没才情,光仗着投了个好胎,有点臭钱,就来挑我们温家的姑娘?我才不给他们挑!”

丫鬟苦口婆心也劝不动,索性不劝了,自怜自艾道:“大少爷擅自放你出府,被老爷发现的话免不了一顿臭骂,我更惨,得挨棍子。”

温瑢拍拍她手背,“放心,我不会让爹爹打你,我会护着你的。”

丫鬟难看地挤出半个笑,把脸转到一边不看她了。

温瑢双手托着下巴,望向窗外,兀自幸福地幻想着,“今夜会有烟花看吗?”

忽然旁边一阵吵闹声打断了少女的美好幻想。

她和丫鬟齐齐转头看去,瞧见原来是一对可怜的爷孙俩正躺在某个雅座旁边哭嚎着要雅座里的人赔钱。

“你绊倒了我爷爷!难道不该赔钱吗!!”

老人躺在地上,捂着腰连连喊痛。

温瑢隔着纯白色纱帘,看见雅座里的少年冷漠地动了动嘴,丢出两个字,“没钱。”

少年声色圆润厚重,低柔里透着淡漠,独具特点,十分好听,简单两个字便让温瑢想象出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爷孙俩不依不饶,扬言要报官,少年听后眉头紧锁。

当时那充斥着杀气的不耐烦在温瑢眼里,却是一个可怜少年的自尊心碎掉了。

“要赔多少?”

温瑢二话不说,上前走到雅座边,清了清嗓子,用压出来的男子声色问:“我替他赔。”

雅座里的少年微微侧眸朝她看来,眉头不展,反而紧得更烦。

爷孙俩试探性地报出一个数字,温瑢眼睛不眨一下就给了,并高抬下巴,摆出救世主姿态,期待着雅座里的俊俏少年出来对自己感恩戴德。

那爷孙俩差点没控制住表情笑出来,谢都没说忙不迭拿钱跑了,生怕温瑢反悔!

温瑢这才发现老人根本没摔伤,跑得比兔子都快!

雅座里的少年撩开帘子,露出半张脸,十分嫌弃地打量温瑢几眼,然后不留情面地说:“姑娘,钱多烧得慌是吗,这么明显的碰瓷你都上当?”

温瑢眨眨眼,看看跑远的老人,再看看少年,顿时羞红了脸,“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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