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陈进将银锭子放在他的小手里,陈奇二话不说,低头就是一口!
“哎哟!”小牙磕在硬邦邦的银锭上,疼得他小脸一皱,嘴巴一瘪,眼看就要嚎啕出声。
说时迟那时快,陈瑶眼疾手快,从随身荷包里拈出一小块绿豆糕,精准地塞进了他张开的嘴里。
陈奇只觉得嘴里多了块东西,下意识地用舌头舔了舔,嗯?甜丝丝!
那点委屈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小嘴快速地蠕动着,三下五除二便将那糕点咽了下去。
吃完,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便直勾勾地瞅向陈瑶的荷包——方才那好吃的东西,就是阿瑶姐从这里面变出来的!
陈瑶见状,无奈一笑,索性将荷包里备着的几块点心都掏了出来,“喏,都在这儿了。箱笼里还有好些,二哥,你去拿。”
这边陈前却捏着那几张银票,眉头先是微蹙,旋即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又是啥稀罕物?”陈猛凑过去,好奇地从陈前手中抽走一张纸,对着油灯的光,眯起眼仔细辨认上面的墨字。
他虽未正经进过学堂,却也跟在陈勇身边认得了几个字。
当那“银”、“十”、“两”几个字艰难地被他拼凑出来时,他猛地一僵,“这……银十两?!”
他再看向桌上其他几张一模一样的纸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这些都是银票?!”
堂屋里霎时一片死寂,连正往嘴里塞点心的陈奇都忘了咀嚼。
“阿前!快!快数数这……这一共是多少?”陈老太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前:“阿奶,八张,都是十两一张的,统共八十两。”
“八……八十两?!”陈老太只觉得嗓子眼发干,使劲咽了口唾沫,再看手里那锭银子,竟忽然觉得不那么烫手了。
陈老头到底是一家之主,强行定了定神,浑浊的老眼望向陈瑶,沉声问道:“阿瑶,你爹……他怎地突然给你这许多银钱?”
“盖房子呀!”
陈瑶答得理所当然,“我爹如今是官身了,咱们家还住在这‘外面下大雨,里头下小雨’的土坯房里,岂不丢了他的脸面?
所以爹爹说了,让阿爷您做主,用这钱,盖两栋新房子!一栋给阿爷阿奶、大伯大伯娘住。另一栋嘛……”她顿了顿,脆生生道,“给我住!”
“给你住?!”陈老头心头猛地一跳。
上次陈猛和陈前从清河县回来,虽未明言,但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和强压的愤懑,已让他猜到了几分。
那次他对陈勇是失望的。
如今见陈勇主动拿出这许多银钱建房,他心里多少有点安慰。
只是建两栋房子他能理解,为什么说另一栋给阿瑶住呢。
一个不妙的念头划过脑海!陈老头脸色骤变,失声道:“阿瑶!你……你不打算回清河县了?!”
陈瑶用力地点点头,“不回了!以后都不会再去了!我就在家里,陪着阿爷阿奶……”
“胡说!”陈老头又急又气,猛地打断她,“阿爷阿奶有你大伯大伯娘孝顺!你小小年纪,不跟着亲爹亲娘,赖在我们这穷窝窝里算怎么回事?!”
跟着陈勇,阿瑶就是正经的官家小姐!将来议亲,也能寻个体面的好人家!留在这儿?以后总不能让他孙女嫁个渔民吧?”
陈瑶的眼圈瞬间红了,她强忍着,用力眨了眨眼,将那股酸涩逼退,只一副委屈万分的模样,问道,“阿爷一点都不想我么?在清河县我可是日日想你们呢!”
“就是!”
陈老太见孙女的模样,心疼得不行,狠狠瞪了老头子一眼,一把将陈瑶搂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阿瑶才到家,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这孩子,嘴上说得硬气,可那强忍的泪花儿岂能瞒过她的眼睛?
在清河县,必是受了委屈!这事急不得,得慢慢开解,说不定她就改变主意了。
偏这倔老头子,非要此刻就掰扯个明白。
一家人围着桌子,各怀心思地分食了糕点,又东拉西扯地说了些闲话。
眼见陈瑶眼皮打架,陈老太便心疼地撵她快去歇息。
她的“闺房”,是从老两口那间正房里隔出来的一小方天地。
窄窄巴巴,堪堪放下一张简陋的小木床和一个半旧的樟木箱子。
箱盖子上,整整齐齐码着几本书,纸张已微微泛黄。那是离家前,陈前买给她的。
彼时想着清河县繁华富庶,要什么书没有?便未曾带走。
箱底还压着几件旧时的衣衫,如今拿出来比划,袖短裤短,早已穿不下了。
她带回来的两口箱笼,此刻还堆在小屋外的墙根下,明日再慢慢拾掇。
箱子不大,东西不少。毕竟那胡玉娥,面上功夫做得是滴水不漏,若非如此,怎能三言两语,便将陈勇糊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