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路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瞬间紧张起来的小脸,“你让我去你家里,将养几日。有我看着,自然跑不了。”
陈瑶一张小脸顿时皱成了苦瓜。
她就知道没好事!
她绞着衣角,搜肠刮肚找理由:“我们家穷得很,粗茶淡饭,连张多余的床铺都没有,怕委屈了路大哥……”
“无妨,”路方答得干脆,“你们吃什么,我便吃什么。”
“可是……”陈瑶苦着脸,“我家光养活我们几个就够艰难了,再添一张嘴,可真要揭不开锅了!”
她继续絮叨,“阿爷、阿奶年岁都大了,身子骨弱,干不得重活儿……”
话还没落地,眼前“叮当”几声轻响,几块白花花的碎银子骨碌碌滚到她脚边。
陈瑶眼睛“唰”地亮了,哪还顾得上叫苦,一把就将银子捞进手心。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道:“咳,那……这些银子就抵两天的饭食吧!两天后你若是还不走,那价钱……可就得另算了!”
路方倚在树干上,看着她那副见钱眼开的小模样,薄唇轻启,吐出两字:“贪心。”
“哼!”陈瑶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银子可是好东西!没银子才真是寸步难行!”
这可是她从榆阳回来时,刻进骨子里的名言。
这一年,她一门心思可都在琢磨怎么多挣几个铜板。
她抬头望了望日头,“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喊我二哥。让我大伯推辆板车来接你,咱们晌午在下山。”
这会儿山上砍柴、采蘑菇的人多,虽说路方口口声声承诺现在安全,可陈瑶心里那根弦依旧绷得紧紧的。
他有功夫在身,见势不妙拍拍屁股就能跑,可他们一大家子人呢?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待路方被安置在西院的厢房,他环顾四周——青砖垒的墙,厚实的瓦片顶,宽敞亮堂的大院子——这怎么看,也和“揭不开锅”扯不上关系。
他挑眉看向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陈瑶,慢悠悠道:“这就是你说的……吃不起饭的清贫人家?”
陈瑶眼珠滴溜一转,立刻叫起撞天屈:“您可别看这房子还像点样子!我们这地界儿,隔三差五就有飓风过境!那老房子,风一刮就塌,砸死砸伤都是常事!
没法子呀,我们全家勒紧裤腰带,加上我爹捎回来的钱,才勉强起了这房子!里子早就掏空了,真真一个铜板也挤不出来了!”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再说了,你这伤……总得吃些好的补补身子骨吧?那不得花钱?”
路方摆摆手,一副了然模样:“银子既给了你,断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这点品性他还是有的。
不过这小丫头的话倒是提醒了他,“既然收了银子,这几日的饭食……总不好太敷衍吧?”
陈瑶脸上立刻堆起笑,拍着胸脯保证:“那是自然!您放一百二十个心!我这就去寻阿奶,让她给您炖只老母鸡补补元气!”
说完,转身就溜。
“阿瑶!”刚跑到东西院相接的月亮门,陈进就跳出来,一把拉住了她。
“怎么了,二哥?”陈瑶停下脚步。
陈进一脸紧张,朝西院努了努嘴:“那人……你知道他什么来路么?身上那伤,瞧着可吓人了!”
不单是他,家里除了胆大的阿瑶,其他人心里都直打鼓。
陈瑶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管他什么来路!有银子挣不就行了?”
她解下腰间沉甸甸的荷包,在手里掂了掂,“喏,这就是他给的‘房饭钱’!”
说着,她麻利地从荷包里摸出一块碎银,硬塞进陈进手里,还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压低声音传授“真经”:
“二哥,他手里有剑!咱们没得选,就别问那么多了!一会儿你进去,帮着给他擦洗擦洗,伺候得周到些,说不定他一高兴,还能再赏你点!记住了,咱们呀——”
她凑到陈进耳边,一字一顿,“认钱,不认人!”
西厢房里,路方耳力极佳,把小门处兄妹俩的“宏图大计”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唇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喃喃自语:“认钱不认人?呵,倒也算是个……远大的‘志向’。”
陈瑶一溜烟跑进东院堂屋,把荷包往桌上一放:“阿奶!这是那位贵客给的饭钱!”
她掏出一块碎银递给旁边的大伯,“大伯,劳您跑趟镇上,抓些上好的伤药回来。若有人问起……”
她目光扫过跟进来的陈进,落在他那张懵懂的脸上,眼都不眨地甩锅,“就说我二哥不小心摔伤了,急用!”
陈进一听,眼睛瞪得溜圆:“好事你咋从来想不起我呀?”
陈瑶抬起下巴,意有所指地朝他紧握着碎银的拳头点了点,反问道:“二哥,你摸着良心说,哪件‘好事’,我落下过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