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阳,通判府!
庭院里精心打理的花木失了照料,蔫头耷脑;回廊上朱漆剥落,更显破败。
那份曾经令人侧目的繁华热闹,就像被一阵狂风吹散了,只留下满目狼藉和刺骨的萧条。
胡玉娥呆呆地站在正屋门口,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她身上那件半旧的锦缎袄子,颜色也黯淡得如同她的眼神。
她眼珠动也不动,直勾勾地盯着正埋头收拾包袱的陈勇。
“你……满意了吧?”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带着一种被掏空了心肺的疲惫。
陈勇正把一件棉袍仔细叠好,闻言动作一顿,头也没抬,只低低问了句:“满意什么?”
“呵呵……”
胡玉娥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的笑,“你问我满意什么?陈勇,事到如今,你还装什么糊涂?眼前这一切,不都是你一手算计好的么?”
她往前踉跄了一步,手指紧紧攥着冰冷的门框,指节泛白,“所以你才那么着急忙慌地把阿峰送走,对么?”
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质问,声音里充满了自嘲和绝望:
“我真傻……真的傻透了!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以为你我夫妻同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陈勇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他慢慢直起身,转过身面对胡玉娥。
那张向来还算精神的脸,此刻也布满了深刻的疲惫和无奈。
他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不管你信还是不信,在送走阿峰之前,我也一直这么认为。”
他深深吸了口气,声音沉重:“可我们都错了。我们……都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颗棋子!
一盘早就布好的死棋!这局棋,人家根本不屑于藏着掖着,就是明晃晃地逼到我们眼前了!你以为我还有得选吗?”
他眼神里满是挣扎和痛苦,“我得替孩子们考虑!还有老家的爹娘,大哥大嫂,侄子们……
我陈勇没能让他们跟着沾多少光,难道还要让他们在这大难临头的时候,被一起拖进火坑里吗?”
胡玉娥的眼泪终于像断了线的珠子,再也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射出尖锐的恨意和悲凉:“所以你就舍了我的爹娘!舍了我的哥嫂!
舍了我的侄子侄女!他们是我的血亲啊!陈勇!你就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看着他们……”后面的话,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不舍不行!”陈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嘶哑,
“他们……他们已经走到悬崖边上!没有回头路可走了!玉娥,你告诉我,我们难道要跟着他们一起往下跳吗?”
他痛苦地闭上眼,那些人能直接找上门来,他就知道淮阳王蹦跶不起来了!
表面上看,他似乎还有得选,可实际上,他们自始至终只有一条路能走!
“哈?哈哈……?”胡玉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凄厉又破碎,
“是,你有个好女儿!你回去,照样能做个安安稳稳的富家翁!可我呢?陈勇,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她用力捶着自己的胸口,泣不成声,“我的爹娘没了!我的哥嫂没了!我的侄儿侄女……他们都没了!
在这个世上,我胡玉娥……我还有什么?我还能去哪儿?我该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