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人何志华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闷烟,脚边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丈母娘秦兰则像困在笼中的野兽,在屋里焦躁地来回踱步。
一看到女儿女婿进门,她立刻迎了上来,声音都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怎么样了?慧中,你公婆……他们没为难你吧?”
何慧中看着母亲憔悴的脸,心里一酸,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林耀抢先一步,紧紧握住秦兰的手,语气无比诚恳,也无比郑重。
“妈,您放心,都解决了。”
“我爸妈,还有我爷爷,都是顶顶通情达理的人。我们商量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他把“何林”、“林何”的法子,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屋里,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秦兰愣在原地,嘴巴微微张着,似乎还没能从这巨大的惊喜中消化过来。
一直沉默的何志华,猛地将手里的烟蒂狠狠掐灭在烟灰缸里,豁然起身。
因为起得太急,他高大的身子甚至还晃了一下。
他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林耀,嘴唇哆嗦了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沙哑的字。
“你……你说的是真的?”
“爸,千真万确。”林耀用力点头,“我爷爷亲口定的,说这是咱们两家的新规矩。”
“好!”
“好啊!”
何志华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都喊劈了!
他迅速转过身去,背对着众人,宽厚的肩膀却在控制不住地微微耸动。
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此刻竟像个受了天大委屈又终于等到糖吃的孩子,用粗糙的手背,胡乱地在脸上抹着。
秦兰的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
她紧紧抓住女儿的手,再也忍不住,哭得泣不成声。
这眼泪里,有喜悦,有感动,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只有一个独生女的家庭,父母的心思总是格外沉重。
他们怕女儿在婆家受委屈,怕亲家看不起他们,怕外孙不姓何,自家这边断了念想。
可他们更怕,外孙跟他们姓了何,会影响女儿的夫妻关系,会让亲家对女儿有看法,让她以后没好日子过。
这些担忧,像一块无形的巨石,日日夜夜压在心口,沉得他们喘不过气。
如今,这块巨石,被林家轻飘飘地,又无比郑重地,搬开了。
“慧中啊……”秦兰拉着女儿坐下,胡乱擦干眼泪,神情变得无比严肃。
“你可得记住了,林家,这是给了咱们老何家天大的面子!”
“能遇上这样的人家,是你修来的福气,你得知足,得知恩图报!”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如刀。
“以后要好好孝顺你公婆,要比对我跟你爸还好!听见没?!”
“还有,‘离婚’那两个字,要是再让我从你嘴里听见一个,我就亲手撕了你的嘴!”
这话,又急又重,却充满了为人父母最深沉的后怕与庆幸。
何慧中含着泪,重重地点头,声音无比坚定。
“妈,我记住了。”
“再也不会了。”
屋里的气氛,总算彻底松快下来。
何志华从激动中缓过神,看林耀这个女婿,是越看越顺眼,从柜子最深处摸出一瓶珍藏多年的好酒,“砰”地一声放在桌上。
“小子,今天别走了!陪我喝几杯!”
“好嘞,爸!”
一家人正其乐融融,顾成的电话打了过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懒洋洋的,却透着一股子欠揍的兴奋。
“嫂子,我刚灵光一闪,又想了个绝妙的主意!”
“光起名还不够排场,为了庆祝‘何林’、‘林何’两大姓氏联盟的成立,咱们必须得办个盛大的‘结盟仪式’,还得立个碑,昭告四方……”
何慧中听得一愣一愣的,哭笑不得。
“你又在胡闹什么?”
“这怎么是胡闹呢?”顾成的声音瞬间拔高,理直气壮,“这可是能载入咱们家族史册的大事件!”
结盟仪式最终当然是没有办。
但林、何两家这样解决姓氏纷争的办法,却很快传了出去,竟真的开了当地独生子女家庭给孩子起名的先河。
拿顾成那厮的原话说,就是——
“功在千秋,利在当代!”
那得意洋洋的臭屁样子,也是没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