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考了第一就买这个?”他把钢琴往柜台上一放,声音里裹着酸溜溜的糖浆,“按键会亮呢,比你的破木头块好玩。”
薄栖川把模型盒往怀里紧了紧,没说话。
这时一个穿着定制西装的男人走过来,胳膊搭在鹿闻笙肩上。
是鹿正廷,他袖口的钻表在灯光下晃得人眼晕。
上周家宴上还端着红酒杯说“艺术比算术值钱”。
“闻笙,别闹。”鹿爸的声音慢悠悠的,目光却在薄云觉手里的模型盒上打了个转,“阿川是学霸,自然喜欢这些费脑子的。不像我们闻笙,心思都在钢琴上,上次演出,市长都夸他有天赋。”
他说话时,手指在鹿闻笙头发上揉了揉,动作自然得像呼吸。
薄云觉的指尖动了动,又握紧了购物袋。
“天赋不能当分数。”薄栖川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度,“你的钢琴考级,上次不是没过吗?”
鹿闻笙红温了,举着钢琴模型的手都在抖。
鹿爸的笑容僵在脸上,拽着鹿闻笙就要走。
路过薄云觉时,压低了声音:“薄总倒是清闲,还陪孩子买玩具,听说城西那块地,你们薄氏有点悬?”
薄云觉的目光从薄栖川发顶移开,落在鹿正廷那张挂着精明的脸上,嘴角勾起抹极淡的弧度。
“鹿总消息是灵通,”他指尖摩挲着模型盒边缘,声音平稳得听不出情绪,“城西的地顺其自然就好,倒是我儿子这奥数奖状,实打实的笔笔清晰,不像有些东西,看着亮堂,骨子里是空的。”
他抬手理了理衬衫袖口,翡翠链扣在灯光下泛出冷色:“至于清闲,能亲眼见证孩子靠自己站上领奖台,这份成就感,远非一块地能衡量。”
“倒是鹿总,”他往前半步,挡住身后的薄栖川,“听说闻笙上次竞赛的数学成绩,离及格线还差着段距离?与其盯着别人的地块,不如多看看孩子的试卷,毕竟,地基不稳,再花哨的楼也站不住脚。”
最后那句砸在鹿正廷脚边,没溅起尘土,却让他攥着儿子胳膊的手猛地收紧。
薄云觉已经转身,自然地接过薄栖川怀里的模型盒,指尖擦过男孩发烫的耳尖:“走了,让你妈看看新模型。”
晚饭时,餐桌上摆得满满当当。
去了籽的青椒炒肉泛着油光,剥好的豌豆混在虾仁里,玉米排骨汤的表面浮着层淡淡的油花。
排骨被炖得酥烂,轻轻一碰就脱骨。
薄云觉拿起筷子的动作有点生涩,夹菜时总避开薄栖川附近的盘子,像是怕碰到他。
“这个鱼肚子没刺。”
薄栖川用公筷夹起一块鱼肉,放进薄云觉碗里。
鱼皮滑溜溜的,在白瓷碗里微微晃动。
薄云觉愣了愣,慢慢夹起来吃掉,鱼刺吐得整整齐齐,像在排列一组数字。
饭后,薄栖川在客厅拼几何模型,薄云觉坐在对面看财经杂志,却总用余光瞟着散落的零件。
有次薄栖川拼错了正四面体的边,他突然放下杂志,指尖在模型上点了点:“这里,角度错了,三角形内角和是180度,你这两个角加起来就超了。”
柳依一在厨房洗碗,听见客厅里偶尔传来的对话声。
薄云觉的声音依旧简洁,薄栖川的回答却比平时多了几个字。
他们像两颗慢慢靠近的星球,终于找到了彼此的引力轨道。
她擦干净手走到门口,看见薄云觉正帮薄栖川扶着模型的底座。
灯光在两人身上投下交叠的影子,温暖得让人舍不得添笔。
临睡前,薄栖川把几何模型放在床头柜上,月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在模型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好像还能感觉到父亲指尖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