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身上的灵性,从来不是普通野兽的懵懂本能,而是深埋于血脉最深处、被层层枷锁牢牢封印的辉光。
那枷锁似是由岁月凝成的玄铁,又似是承载着古老诅咒的符文,将本应璀璨的光芒死死禁锢,只余下零星几点,在它灵魂深处微弱闪烁。
它的灵性,远比那两只在石像灵光沐浴下侥幸开灵的狗兽要纯粹得多、古老得多,也坚韧得多。
寻常野兽开灵,如同在浓雾弥漫的荒野中点燃一盏油灯,火光微弱得随时可能被风吹灭,却足以驱散眼前的蒙昧,照亮修行的前路;
而狗剩的灵性,本该是悬于九天之上的烈日,光芒足以炽烈万丈,普照万物,可如今却好像,被厚厚的岩层压在下方,被万载不化的玄冰封冻核心。
只能透过岩层的缝隙、冰层的裂痕,透出些许微茫的热度,勉强维持着一丝灵性。
它本能地亲近那尊能散发柔和光芒的青灰色石像,这份亲近无关敬畏,无关信仰,纯粹是源自灵魂深处的牵引。
每一次部落集体膜拜,当石像表面泛起莹白光芒时,那光芒落在它身上,都会让它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
像是在寒风中冻僵的兽,突然被暖阳包裹;
又像是干涸许久的土地,终于迎来了第一场甘霖。
那种感觉,让它忍不住想眯起眼睛,想再靠近一点,仿佛饥渴了无数年的旅人,终于嗅到了水源的气息。
它比部落里任何一只狗兽都要专注,甚至可以说,比狗大他们还要“虔诚”。
虽然它不懂“虔诚”二字的含义,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一尊石头产生如此强烈的渴望,但它只是单纯地、拼命地想要靠近那束能让它感到“舒服”的光。
每次膜拜,它都会把脑袋埋得更低,身体绷得更紧,试图从那微弱的光芒中汲取更多温暖。
可无论它如何努力,那层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壁垒始终横亘在它与光芒之间,如同天堑般无法逾越。
那壁垒不仅隔绝了石像的光芒,更牢牢禁锢着它的真灵,将它的智慧与潜能死死锁在蒙昧的牢笼里,让它永世沉沦于野兽的本能之中,不得超脱。
对其他狗兽而言,开灵化妖或许只是门槛高低的问题,只要有机缘、有耐心,总有一线希望;
可对狗剩来说,开灵化妖这条路,从一开始就被彻底断绝了!
那层层血脉枷锁,如同最残酷的诅咒,注定了它只能作为一只异类野兽,在卑微与苦难中挣扎求生。
无法开灵,但它体内强大的生命本能却未曾湮灭。
深秋的寒风已经带上了刺骨的凉意,冬季将至,山林里的猎物越发稀少,部落储存的粮食本就不多,自然轮不到它这个边缘存在。
连续三天,狗剩都没能找到一口像样的食物,只靠着啃食树皮和草根勉强维持生命。
饥饿如同烈火般灼烧着它的胃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隐隐的绞痛,求生的本能最终压过了对未知危险的恐惧。
它模糊地记得,部落领地之外,东边那片长满巨大松树和橡树的山林,是松鼠部落的地盘。
小时候它曾误闯过那里,当时虽然被松鼠精追得四处逃窜,却也看到了松鼠部落储存食物的树洞。
里面堆着密密麻麻的松子、橡果,甚至还有一些松鼠们懒得处理的、风干的小型猎物残骸!
后来它还见过狗大他们,拿着一些亮晶晶的石头或者晒干的草药,去和松鼠精交换新鲜的肉食。
狗剩不懂什么是“交易”,也不知道那些亮晶晶的石头有什么用,但它凭着野兽的直觉清晰地知道:
东边的山林里,有吃的!
它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因饥饿而发出的呜咽,将壮硕如牛犊的身躯压低,尽量贴近地面。
它那近似虎头的头颅,此刻竟意外地帮了它大忙。
宽阔的额头和粗壮的下颌,让它在低矮的灌木丛中不易被察觉;
身上棕黑色的斑斓皮毛,混杂在枯黄的草丛和落叶间,也成了天然的伪装。
它小心翼翼地避开部落里巡逻的狗妖,如同一只真正的猎手般,悄无声息地潜出了狗妖部落的领地,蹑手蹑脚地朝着松鼠部落的势力范围摸去。
越靠近松林,空气中的松木清香就越发浓郁,地上厚厚地铺着一层金黄的落叶和深绿色的松针,踩在上面软绵绵的,几乎听不到脚步声。
狗剩抽动着湿漉漉的鼻子,鼻翼不断开合,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中一丝淡淡的、属于风干肉类的诱人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