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伊莱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而充满了痛苦,仿佛在咀嚼着玻璃碴子,“……任何最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任何最伟大的理想,也最容易,被最卑劣的欲望,所污染。”
“联盟里,出现了一个……叛徒。”
“他认为,知识,不应该被分享,而应该被垄断。力量,不应该被用来探寻真理,而应该被用来,奴役众生。他渴望,成为新的‘神’。”
“于是,在一个所有人都毫无防备的夜晚,他用一种我们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最恶毒的禁忌魔法,污染了我们共同的研究成果。一场……猎杀,就开始了。”
“联盟,一夜之间,分崩离析。曾经的兄弟,变成了不死不休的仇敌。追求真理的圣地,变成了相互吞噬、相互猎杀的人间地狱。”
伊莱说到这里,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仿佛要将自己的肺都咳出来。
“而我……”他看着格雷,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深深的、无法掩饰的脆弱与悲伤,“……我,就是那个地狱里,靠着出卖了所有能出卖的东西,才侥幸,爬出来的、为数不多的……一个亡魂。”
“那块金属牌的出现,意味着,那些‘猎人’,那些被那个叛徒所控制的、昔日的兄弟们,已经追到这里了。他们,是来清理门户的。清理掉我这个……不愿屈服的、最后的‘余孽’。”
故事,讲完了。
虽然,只是些破碎的、充满了隐喻的片段。
但格雷,已经明白了。
他明白了,伊莱为何,会从一个伟大的魔法学者,沦落为一个市井骗子。
他也明白了,伊莱那玩世不恭的表象下,隐藏着怎样深沉的、血海深仇般的痛苦。
“所以,我们必须跑。”伊莱的声音,再次变得虚弱而急促,“趁他们还没完全确定我的位置……”
“不。”
一个清晰的、不容置疑的声音,打断了他。
是格雷。
伊莱愣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被他一手养大的孩子。
“我们不跑。”格雷重复道,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与他年龄完全不符的、钢铁般的坚定,“你说过,跑,是懦夫的行为。”
他看着伊莱,那双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像两颗寒星。
“你说过,我的精神,是钻石。我的意志,是钢锭。”
“你说过,我是你教出来的,最聪明的‘锁匠’。”
“那么,一个真正的锁匠,在面对一把更难开的‘锁’时,是会选择转身逃跑,还是……想办法,打造出一把,更锋利的‘钥匙’?”
格雷的话,像一道闪电,狠狠地,劈进了伊莱那颗早已被恐惧和绝望所占据的心里!
是啊……
我为什么要跑?
我躲了这么多年,像只过街老鼠一样,从大陆的最北端,逃到最南端。我以为,我能逃掉。
但结果呢?他们还是找上门来了。
既然,无路可逃。
那么,为什么,不干脆,停下来,转过身,亮出自己的獠牙?
伊莱看着眼前的格雷。
看着这个,被他从泥泞中捡回来的、残疾的、被全世界抛弃了的孩子。
看着他那双,比任何利剑,都更加锋利的眼睛。
一股早已熄灭了不知多少年的、名为“斗志”的火焰,在他的胸膛里,重新,剧烈地,燃烧了起来!
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他不再是那个孤魂野鬼了。
他有了一个……传人。一个,比他更狠,更聪明,也拥有着更无限可能的……传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伊莱突然,爆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大笑。他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笑得前仰后合。
他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那原本因为恐惧而佝偻的腰背,在这一刻,重新,挺得笔直!
“说得好!小子!说得他妈的太好了!”他大声地吼道,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豪情与战意,“没错!我们不跑了!跑,是留给那些‘猎物’的!从今天起,我们,要做‘猎人’!”
他走到格雷面前,将他,从地上,重新抱回了轮椅上。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的锐利和明亮。
“但是,在那之前!”他看着格雷,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必须!变得比现在,强上一百倍!一千倍!”
他从怀里,掏出了那十块,他们从黑市,好不容易才买回来的“静谧之石”。
“从明天起,没有识字课,没有历史故事了!”
“我将对你,进行地狱式的、真正意义上的‘魔法训练’!”
“我要把《伊莱的魔法笔记》里,那些我本来打算,让你十年后,才能接触到的、真正的‘屠龙之术’,在最短的时间内,全都,刻进你的骨子里!”
“我要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锋利、最恶毒、也最令人恐惧的……那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