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宝观。
接近夏日的正午。
骄阳似火,毫不留情地烘烤着每一片门瓦,触手滚烫。
然而,灵宝观的大门口却弥漫着一股彻骨的寒意,与炎炎烈日形成了鲜明而诡异的对比。
沿街叫卖的店家们,远远瞧见这大门口的阵仗,纷纷惊慌失措地收了摊子,紧闭门户。
门外,于家的笙旗猎猎作响,白衣白甲的御林军整齐伫立,气势威严。
还有几个身着红色劲装的锦衣卫,眼神锐利,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一看便知各个都非善类。
附近巡逻的几个小捕头,偶然瞥见如此大阵仗,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忙不迭地扭头就走,不敢再多看一眼。
冯公公听闻洛玉衡的话,心中一阵慌乱,反复思忖着话中的含义。
‘什么叫吓到弟子,什么叫已经晚了?这难道是故意在跟我刁难、找茬不成?’
他强作镇定,试图平复内心的恐惧。
毕竟自己是奉旨前来传诏,面对的不过是几个所谓的“叛军”,太后提起此事时语气中都满是不屑。
‘我有太后撑腰,哪怕是国师又能奈我何?又有什么可惧怕的?’
他暗自给自己打气,拍了拍胸口,努力捋顺那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道:“国师莫要与小人过不去了,小人也是受太后所托。”
“况且这叛军之事,皇上已有决断,国师在此留我,恐怕不只是与小人作对这么简单啊。”
洛玉衡面色平静,一步一步缓缓靠近,并未言语。
她身后那几个护送冯公公的锦衣卫,顿时警觉起来,手不自觉地摸到了刀把上,全身紧绷,如临大敌。
洛玉衡并未张嘴,然而她的声音却仿佛直接震动周围的空气,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看来本座这些年在京城树立的形象太过和善,竟让一个小小奴才都敢如此与我说话。怎么?你难道觉得自己比皇上还要尊贵?”
其中一个锦衣卫,下意识地握住刀柄,欲要抽刀而出,然而无论他如何用力,那刀却纹丝不动。
低头一看,只见刀身上已然结了一层厚厚的霜,自己的手也被牢牢黏在了刀把上。
“冯公公,你是用这只左手,在本座的府上打人,又将血渍擦在本座门口的吧。”
洛玉衡的声音冷若冰霜,仿佛来自遥远的冰渊。
冯公公心中一惊,连忙将手护在身后,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不是......你...你要是敢动我,太后必会来找灵宝观要说法的。”
洛玉衡缓缓抬起手,只见一道道冷冽的冰霜如利箭般从她指尖飞掷而出。
冯公公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左手,从指尖开始,冰霜如蔓藤般迅速蔓延,直至爬满整只手。
“砰!”的一声,那只手瞬间化作一片片碎裂的冰晶,散落一地。
冯公公惨叫一声,抱着左边肩膀,在地上痛苦地哀嚎、翻滚。
李野见状,不禁嘴角微微下垂,咽了口唾沫。
说实话,方才那血腥的人头都没让他如此害怕,而师父这雷霆手段,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洛玉衡神色未改,转身对着不远处的灵儿说道:“灵儿,去将于镇关将军的尸首妥善收好,然后叫陈伯代我将其送回于府。”
“另外,去请个医术精湛的郎中,给于镇山将军重新处理伤口。”
灵儿拱手作揖,恭敬地回应道:“是,国师。”
门口的冯公公,在剧痛中逐渐缓过劲来,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喘着粗气。
被断了一条手臂的骨肉之痛,让他彻底失了理智,他咬着牙,声嘶力竭地嘶吼道:“洛玉衡!我定会将这里发生的所有事,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上报!”
国师一边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一边淡淡地说道:“本座之所以没取你性命,是因为你罪不至死。你若不服气,尽管去说,去讨公道。”
“本座只是要你一条手臂,可太后若是追究起来,要的恐怕不止这些。”
言罢,门口的众人各自散去,连冯公公也被锦衣卫搀扶着,灰溜溜地回了宫中。
唯有于虎,依旧愣愣地跪在原地,手中紧紧握着那道世袭镇北侯爵位的诏书,宛如一尊雕塑,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晴朗了多日的天空,难得飘起了绵密的小雨。
雨滴轻轻洒落,打湿了地面石块间渗透的血渍,也渐渐打湿了嘴角挂着一道血渍的于虎。
李野在一旁看了他许久,心中有些纠结,本觉得此时不应打扰他,可就这么看着他在雨中淋着,又实在有些许心不忍。
小世子撑着一把伞,缓缓走到于虎身旁,轻声说道:“于虎哥,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