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都点了点头,这个工本费一般人确实注意不到,说起来铜钱也有火耗,但铜钱耐用啊,百姓用不着交火耗,但纸币需要经常更换,谁会愿意自己的钱凭白贬值一两成呢,多换几次,岂不是家产都没了?
鲁锦也点头赞道,“说的不错,还有其他五弊呢?”
“这第二条,便是由第一条的折旧费引出,如今无论是官府还是百姓,都将破烂的旧钞称为昏钞,有那贪官污吏,以查处假钞之名,硬说百姓手中的昏钞是假钞,直接没收,强抢百姓钱财,还有的直接不给昏钞兑换新钞。
“最后导致百姓手中的昏钞只能烂在手里,既无法兑换新钞,又不敢轻易拿出来交易,害怕被贪官污吏直接以假钞之名抢了去,甚为可怜。
“因此大帅若发行新钞,就得定下,不论钞票再旧再烂,都得给百姓足额兑换,如此百姓才能喜用新钞。”
鲁锦闻言顿时惊讶道,“还有这种以查假钞之名行抢劫民财之事的?此事当真吗?”
“确有其事。”刘璋当即点头肯定道。
“该杀!”鲁锦握紧拳头一锤桌子,然后才对刘璋说道,“先生请继续说。”
刘璋于是又说道,“这纸钞之弊,三曰根本。
“在下刚才就说,铜钱尚有其价值,而钞票若不能兑换货物,则如同废纸一张,拿来当厕筹都嫌墨迹掉色,因此想赋予钞票价值,非得有实物做本不可。
“元廷最初以生丝或丝绸为钞本,然每年生产多少生丝根本无从计数,寻常百姓也不需要兑换丝绸,这就导致朝廷根本就不知道有多少股本,一旦缺钱就开始滥印超发,百姓也无从得知,只能承受钞票贬值。
“如今大帅若发行新钞,也得有实物做本,且得是百姓必用,又认其价值,还要官府容易管控之物,如今百业凋敝,人民穷困,大帅又要养军四处征战,想来帅府是没有足够的金银用来做本钱的。”
鲁锦闻言当即点了点头,刘璋见状就说道,“秘书局的掌书百室先生前几日与吾等说,大帅在庐江开了铁冶,还在定远凿出了盐井,如今大军又攻占了淮扬的三十六路盐场,何不以盐铁做本,将新钞与盐铁绑定,如此,无论大帅发行多少新钞,百姓至少都能换到足够的食盐和铁器。
“如今大帅四处征战,到处要钱,若发新钞肯定会多少超发一些,若能将新钞与食盐绑定,那百姓手中的新钞即便贬值,也至少比暴元的宝钞要坚挺的多,百姓也不会有太多怨言。”
这次不等鲁锦说话,坐在旁边的李善长就听的连连点头,“这倒是个好法子,只要定下食盐与新钞的兑换比例,即可按食盐产量发钞,只是这定价容易,百姓若想购买食盐,又该如何兑换?多大地方设一个盐钞所?”
刘璋当即道,“大帅不是在县下设有镇公所吗,可在每个镇上设一官营店铺售卖盐铁,规定其只能按价兑换,如此既可用盐铁做本发行新钞,又可杜绝私人贩盐扰乱物价。”
鲁锦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供销社?”
“额,叫什么无所谓,不过大帅所说的供销社,这名字倒也贴切。”刘璋小小拍了记马屁。
鲁锦点点头,“还有三弊呢?”
刘璋顿时又道,“四曰不能超发,虽然现在发行新钞,肯定不可避免超发,但还是应当克制,刚才百室先生说得好,可先定下一个食盐铁器与新钞的价格,然后再按食盐产量发行新钞,略多一点也可,但只能用来救急,比如超发百万贯,则要等着食盐产量把这百万贯的空缺货值补足,才可继续发钞。”
鲁锦点头评价道,“救急不救穷,刚才先生也说了,铜钱和纸币都不是真正的价值,国家想要富裕,还是应该多多生产,可以供百姓买卖的货物多了,才是真正的富裕。”
刘璋顿时连连颌首,“正是此理。”
“第五呢?”
“五曰面额,余私以为,既然要钱钞并用,平常百姓日用,其实还是以五十文以内的铜钱为主,几乎用不上太大的钞票,有大面额交易需求的多为商贾。
“因此为了尽量少的影响小民,同时也是为了节省帅府印钞的开支,新钞应该尽量不印小面额,从五十文起印最好,五十文以下可以用铜钱。”
此言一出,一直没找到机会反驳的周祯总算又开口了。
“子雨所言的这第五条,在下不敢苟同。”
刘璋当即拱手道,“请先生赐教。”
周祯顿时道,“如今正是因为百姓缺少铜钱,才不得已使用纸钞,若有足够的铜钱,那印不印钞其实对寻常百姓影响也不大,只是那些商贾不太方便罢了。
“可子雨却要在百姓最缺小钱的时候,不印小钱,百姓岂不是仍然无钱可用?”
刘璋皱眉想了想,当即点头道,“先生言之有理,这点倒是在下疏忽了。”
鲁锦也说道,“这条是周先生说的对,现阶段还是应该铸钱印钞一起来,待铜钱铸造足够数量,再逐渐减少小额纸币的印制,以节省印钞开支,这第六条呢?”
刘璋当即说道,“这第六条,便是新钞本身!
“一来交子或者宝钞,这两种名字的信誉都已被宋元两朝败光,百姓闻之色变,因此发行新钞得换新名字,还要改样式,与交子宝钞作为区分,移木建信,给新钞重新建立信誉。”
鲁锦想了想说道,“用券如何?丹书铁券,券这个字本身就有票据、凭证之意,既然是以盐铁为本,可叫盐铁券,诸位以为如何?”
李善长当即问道,“不叫通行券,或者加上年号王号之类的吗?”
鲁锦摇了摇头,“盐铁券只是过渡性质的临时钞票,以解当下的钱荒,今后若正式建国,肯定会发行新版钞票,到时可以再改名字,改的更正式一些。”
旁边的杨宪这时也说道,“盐铁券这个名字好,既有钞票凭据的含义,又直白的与盐铁绑定,百姓一听就知道这新钞可以用来换盐铁,对新钞也肯定更加信任,而且还能与钱钞的交子和宝钞做出区分。”
鲁锦点了点头,“那名字就这么定了,除了名字和样式,还有呢?”
刘璋又道,“这所谓的新钞本身,除了名字和样式,工墨成本,纸张,还有防伪技法,都要更新。
“元廷宝钞用桑皮纸印制,本意是桑能养蚕,百姓不忍砍伐,由此来控制生产印钞用纸的材料,以防奸人制作假钞,可桑树终究还是养蚕之物,是生产的资材,元廷怕百姓砍伐取树皮,可自己为了造印钞纸,却大肆砍伐桑木。
“伐桑造纸,实乃暴殄天物,有了这些桑树不知又能多养多少蚕,生产多少丝绸。
“所以新钞用纸应该更换其他材料,既要廉价,又要方便朝廷控制,还不能让奸人轻易仿制,最好还要更加耐用,增加使用时间,减少兑换新钞的速度,新纸的寿命若能有以前桑皮纸的两倍,就可以少更换一次钞票,这就能节约很多印钞开支。
“最后还有防伪技法,宋元两朝的钞法败坏,除了超发滥发,盗印伪钞也是一大根源,需要提高更高深的防伪技法,既要百姓能够方便辨认真伪,又要歹人不能轻易仿制盗印,而且工本费也不能太高,否则得不偿失。”
鲁锦闻言当即赞道,“子雨真大才也,这钞法的诸多弊症,就数你说的最言之有物,你是怎么发现这些问题的?”
刘璋当即拱手谦虚道,“家父乃是丹阳县胥吏,大帅的兵攻略丹阳县时,家父随县令献城归附,家父平时在衙门里便多与这宝钞和假钞打交道,我听的多了些,便记了下来,些许拙见,只望能为大帅作为新政参考。”
鲁锦见状当即道,“你可愿为我印制新钞?”
刘璋立刻起身,深深一揖,“固所愿也,不敢请尔,璋多谢主公赏识!”
“哈哈哈哈,不必多礼,你且先坐吧。”鲁锦顿时抬手虚扶了一把。
此举立刻看的在场某些人羡慕眼红起来,这就得了个差事,主管新钞印制,这官位怕是最少也得三品的户部侍郎打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