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那个谁!缩那儿干嘛呢?”一个负责指挥收集的管事似乎瞥见了角落的凌墨,不耐烦地喊道,“过来帮忙收拾!把那些碎冰渣子也清一清!别傻愣着!”
凌墨心中一惊,面上却立刻浮现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和惶恐,慢吞吞地、带着点畏缩地站起身,脚步虚浮地走了过去,加入了清理废墟的队伍。他动作笨拙,效率低下,如同一个被吓傻了的、反应迟钝的普通杂役,完美地融入了背景板。
没有人注意到,他宽大的袖口里,那团冰冷的小东西,在接触到凌墨手腕皮肤传递过来的、那一点点微弱却持续的炼气四层灵力暖意后,极其轻微地、又颤抖了一下。这一次,颤抖中似乎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求生的悸动。
当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沉入山脊,丙三区药田的废墟也基本清理完毕。几个杂役抬着装满冰冻血参碎块的沉重寒玉盒,如同抬着棺椁,垂头丧气地离开。
凌墨走在最后,低着头,步履沉重,和其他杂役一样,带着“目睹天灾”后的惊魂未定。
直到彻底远离了灵植园,钻入通往杂役区那片人迹罕至的小树林,确认四周再无他人,凌墨才猛地停下脚步,背靠着一棵粗壮的老树,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浊气。
冷汗,早已浸透了他单薄的内衫。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探入袖口。
指尖首先触碰到几块冰冷坚硬、带着浓郁血腥灵气的碎块——那几块上等血参碎块。他将它们取出,塞进怀里贴身藏好。这是意外收获,也是未来几天修炼的“口粮”。
然后,他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团冰冷、僵硬、微微颤抖的毛绒小球。
他极其轻柔地将它捧了出来。
借着穿过林间缝隙的黯淡月光,凌墨终于看清了这个小东西的全貌。
它只有婴儿拳头大小,身体蜷缩成一个毛茸茸的灰球,短小的四肢紧紧抱着自己。皮毛并非纯灰,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如同枯草般的黄褐色,上面还沾着冰融后的泥水,显得脏兮兮的。最奇特的是它的尾巴,比身体还长,蓬松柔软,末端却有一小撮异常醒目、如同金丝般闪耀的金色毛发!此刻,那撮金毛也湿漉漉地黏在一起,失去了光泽。
小小的脑袋埋在胸口,尖尖的耳朵无力地耷拉着,浑身冰冷僵硬,只有那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的呼吸和时不时无法抑制的颤抖,证明它还顽强地活着。
这就是寻药鼠。
凌墨的心,莫名地软了一下。这个小东西,和他一样,都是那场“天罚”下的幸存者,都是被世界忽视(或遗忘)的存在。
他尝试着,小心翼翼地将一丝极其微弱、极其温和的炼气四层灵力,如同涓涓暖流,通过指尖,缓缓渡入这小东西冰冷的体内。
灵力入体,如同火星落入冻土。
“吱…”
一声极其微弱、细若蚊呐、带着无尽痛苦和委屈的**,从那团灰扑扑的小毛球里传了出来。
紧接着,凌墨感觉到掌心那冰冷僵硬的小身体,猛地、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如同被电流击中!然后,那紧闭的、覆盖着一层薄薄冰晶的小眼睛,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如同两颗被冰封了万年的黑曜石,纯净、剔透,却又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极致的恐惧,以及一种…懵懂的好奇?
这双小小的、湿漉漉的黑眼睛,迷茫地、毫无焦距地转动了一下,最终,定格在凌墨那张同样沾着泥污、写满疲惫的脸上。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凌墨屏住呼吸,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温和无害(虽然效果存疑)。他指尖渡入的灵力更加轻柔、温暖。
寻药鼠那小小的黑眼睛里,恐惧和茫然似乎在一点点褪去。它似乎感受到了那股暖流的源头,感受到了那丝微弱却持续的生机。
它极其微弱地、试探性地,用它那冰凉湿润的小鼻子,极其轻微地、蹭了蹭凌墨捧着他的拇指指腹。
一下。
又一下。
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小兽本能的、寻求温暖和安全的依赖。
然后,它仿佛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小脑袋一歪,再次陷入昏迷。但这一次,它蜷缩的姿态似乎放松了一丝,紧抱自己的小爪子也微微松开,整个身体不再那么僵硬,而是软软地依偎在凌墨温暖的掌心里。那微弱的气息,似乎也平稳了一点点。
凌墨看着掌心这团冰冷、脆弱、却又顽强的小生命,感受着指尖传来的那一点点微弱的依赖。
他默默地、更加轻柔地拢起手掌,用自己的体温和那点微薄的灵力,小心翼翼地包裹着它,如同守护着一簇随时会熄灭的星火。
天罚?
呵。
凌墨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低头,对着掌心那团小小的灰球,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地说了一句:
“看来这天劫送货,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
“至少…知道给点‘赠品’。”
他拢紧袖口,将那点微弱的温暖和生机护住,转身,踏着林间斑驳的月光,朝着丁字柒叁贰号石屋的方向,悄无声息地走去。脚步依旧很轻,却似乎比来时,多了一点点沉甸甸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