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雷的眼神,跟焊在了李毅飞脸上似的,拔都拔不下来。
脸上那几块肌肉,不受控地一抽一抽,表情跟走马灯似的轮换:震惊、茫然、敬畏……最后彻底焊死在一个“老子当兵二十年,白米饭都喂了狗,也没见过这号场面”的魔幻表情包上。
“领…领导?”常雷嗓子眼干得冒烟,声音像是砂纸蹭着生锈的铁皮,每一个字都磨得人心慌,“刚…刚才电话那头…是…是冷省长?”
他得赶紧抓住根救命稻草,把自己从“省部级大佬在电话里咆哮护犊子”这惊天幻听里拽出来!
那个吼着“谁敢动我学生”、“允许采取一切必要措施”的凶悍声音,跟他每晚七点半在江省新闻里看到的那个沉稳威严、仿佛自带背景音乐的封疆大吏,完全是两个次元的生物!反差大得能闪断人腰!
李毅飞抬起头,瞅着老常那副“世界观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八百遍、下巴壳子离家出走直奔鞋面”的傻样儿,嘴角极其艰难地往上扯了扯。
那笑,比哭还难看,还带着点劫后余生的恶趣味。
“嗯,”他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字,沙哑得像个破风箱,但透着一股子“总算踏实了”的平静,“是我老师。”
“嗡——!”
老常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了一整支加强连的闪光弹,瞬间被炸得一片白茫茫。
嘴巴不受控制地张成了个完美的O型,别说鹅蛋,塞个保龄球进去都绰绰有余。
他茫然地扭过脖子,望向省政府大院的方向——除了川流不息的车屁股,啥也瞅不见。
可那几个关键词——“省长”、“老师”、“专车”、“一切必要措施”——在他那被震得稀碎的脑浆子里疯狂打转、碰撞,噼里啪啦炸出漫天烟花。
一个念头如同魔音灌耳,在他那点可怜的想象力里无限循环、加粗、高亮、置顶、特效拉满:卧了个大槽!老子好像…抱上了一条比定海神针还粗、还硬的纯金大腿?!
关键是,这大腿的主人,貌似还自带“我家孩子只能我欺负,外人碰一下剁手”的究极护短属性?
他再扭回头,看看眼前这位毫无形象、摊在马路牙子上喘得跟破风箱似的年轻领导,实在无法把这形象和刚才在电话里那个熟练运用“老师救命”撒娇大法、的实权人物重叠起来。
这撕裂感,太他娘的魔幻了!老常感觉自己的CPU(如果他那颗老兵脑袋算CPU的话)彻底烧糊了,滋滋冒烟,直冲云霄。
李毅飞这会儿可没空给这位世界观崩塌的老兵做心理按摩。
眼皮子一耷拉,整个人直接靠在了身后那棵粗糙硌人的行道树上,闭目养神。
那根绷了不知道多久、快勒断了的弦儿“嘣”地一声松了,排山倒海的疲惫感像万吨泥石流,“轰隆”一下就把他给活埋了。
可他那耳朵还跟雷达似的支棱着,敏锐地捕捉着街面上每一丝由远及近的引擎声。
老师的人…该到了吧?
时间在这死寂般的等待里,爬得比裹了十层浆糊的老蜗牛还慢。
这条小路车流量小的很,半天才过一辆车。
每次引擎声一响,闭着眼的两人瞬间肌肉绷紧,跟通了电似的,直到确认不是那辆“救命稻草”,才又像泄了气的皮球,软塌塌地瘫回去。
这反复的“过山车”,能把人折腾疯。
估摸着熬了有十分钟?或者更久?就在耐心即将耗尽的时候,一阵与众不同的声音由远及近。
那不是普通小轿车的尖细嘶鸣,也不是大货车的笨重喘息,而是一种带着庄严和低调的大佬座驾。
李毅飞猛地睁眼!身体像装了强力弹簧,“噌”地从地上弹起,眼神瞬间恢复鹰隼般的锐利,疲惫一扫而空。
旁边的常雷也条件反射般“唰”地绷直了腰板,站得比标枪还直!
右手下意识地往腰侧一按——摸了个空!才猛地想起,枪,早八百年就上交了。可这刻进骨子里的摸枪动作,成了老兵的本能。
一辆通体漆黑、线条刚硬、体型中等得公务车,悄无声息地滑到他们面前,稳稳停住。
车窗是那种深邃的墨色,外面的人想瞅见里面?门儿都没有!
车身光溜溜的,一个张扬的lOgO都找不着,但那厚重的质感和无声散发的气场,比任何标志都更响亮地宣告着:闲杂人等速速退散!
副驾驶的车窗无声降下,露出一张年轻却棱角分明的脸。
眼神锐利如鹰隼,目光飞快地扫过李毅飞和常雷,在李毅飞脸上多停留了半秒确认无误,随即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感:
“李书记?常雷同志?请上车。领导在等你们。”
他的目光在确认身份的同时,已经像探照灯一样,不动声色地将周围环境扫了一遍——对面商铺二楼虚掩的窗户、远处路口停着的几辆看似普通却透着点“监视味儿”的轿车、人行道上零星几个行人的步态……每一个细节都没逃过他那双训练有素的眼睛。
当视线扫过街角那辆蒙着厚厚灰尘、破旧不堪的银色面包车时,他的目光似乎极其短暂地凝滞了零点一秒,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又恢复了那古井无波的职业状态。
李毅飞二话不说,一把拉开那扇厚重得的车门,动作利落得像演练过千百遍,直接钻进了后排。
常雷紧跟着,屁股刚沾到那柔软宽大的真皮座椅,身体就不自觉地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比当年新兵连第一次接受大首长检阅时还标准十倍!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
“砰!砰!”两声沉闷得如同装甲闭合的关门声响起,瞬间将外界的喧嚣和潜在的危险隔绝开来,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绝对安全的世界。
只听引擎发出一声低沉而有力的嗡鸣,这辆黑色的轿车便平稳地汇入主干道的车流,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同从未出现过。
“咚咚咚。”陈勇的指关节轻轻叩响了省长办公室那扇厚重的红木门,声音不大,却清晰得恰到好处。
“进。”里面传来冷明沐那标志性的沉稳声音。
陈勇推门而入,片刻后侧身出来,对等候在外的李毅飞做了个“请”的手势,低声道:“李书记,省长请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