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书记办公室里,空气中弥漫尴尬和滑稽。
此时窗外酝酿了半天的暴雨终于憋不住了,哗啦啦地砸下来,雨点又急又密,敲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
庄稼官、韩国豪、王卫东、柏丁仪——多水县的四根台柱子,刚被李毅飞甩出的“大王庄”这颗炸雷轰得外焦里嫩。
三条路指得明明白白,可说到最关键也最烫手的“谁去趟这浑水”时,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韩国豪端着茶杯,眼皮耷拉着,仿佛杯底沉淀的不是茶叶渣,而是他后半辈子的政治生命,研究得那叫一个专注。
王卫东低着头,手指头跟犯了强迫症似的,死命抠着袖口一粒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恨不得把袖口抠出个洞来。
柏丁仪干脆成了“望天石”,脖子伸得老长,眼神直勾勾地穿透雨幕,好像天上能掉下个替死鬼。
庄稼官的眼神在三人脸上扫来扫去,喉咙里咕噜作响,那句“谁带队下去”的话,像根鱼刺卡在那儿,死活吐不出来。
这活儿?谁接谁傻帽!大王庄那群祖宗,那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点火就着的主儿!
现在下去?说是安抚摸诉求,搞不好就是捅马蜂窝!万一哪句话不对付或者这帮祖宗瞅个空子钻出去……带队那人就等着被唾沫星子淹死,黑锅背到姥姥家去吧!
庄稼官看着眼前这三位装聋作哑的“同僚”,心里那叫一个憋屈,恨不得一人踹一脚。
他清清嗓子,硬着头皮拿出了县委书记的“担当”——当然,是领导艺术的担当:
“咳咳!这样吧,这事关系重大,必须成立最高规格的工作领导小组!
我亲自挂帅,任组长!国豪县长担任副组长!
毅飞书记、卫东书记、丁仪部长,你们三位都是精兵强将,担任常务副组长!
大家同心协力,共渡难关!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向我和国豪县长汇报!”
庄稼官喝了口水,然后开始分派具体任务,语速飞快生怕被人打断推辞:
“卫东书记!你立刻让人在大王庄附近驻点,加强巡逻工作,同时汽车站、火车站,所有能离开多水县的口子,全给我派人盯死!
一定要确保大王庄所有人去向明确!”
“毅飞书记!丁仪部长!”他目光转向李毅飞和柏丁仪,“你们两位负责摸清基层情况!
立刻联系红河镇的柳钢和冯国伟,让他们现在就来县委!先把情况汇报清楚!记住,要快!”
会议草草结束,气压低得能拧出水。柏丁仪和李毅飞并肩走出书记办公室,走廊里只剩下两人沉闷的脚步声。
柏丁仪感觉后脖颈子凉飕飕的,她侧头看了眼李毅飞,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脚步却沉稳有力。
柏丁仪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试探着开口:“毅飞书记,那…联系红河镇的事,我来办?人到了,咱俩一起见见?”
李毅飞脚步没停,只淡淡“嗯”了一声,语气听不出波澜:“行,柏部长你先联系。等人到了通知我。
我回纪委那边先安排一下,做点预案准备。”说完,李毅飞脚下方向一转,径直朝自己办公室走去,只留下一个干脆利落的背影。
柏丁仪看着李毅飞消失在走廊拐角,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柏丁仪莫名觉得有点心慌,又有点庆幸——幸好不是自己一个人扛雷。摇摇头,快步回到组织部长办公室。
抓起桌上的红色电话,柏丁仪深吸一口气,拨通了红河镇党委书记柳钢的号码。
“喂,柳钢同志吗?我是柏丁仪。”她的声音恢复了组织部长的威严。
电话那头传来柳钢明显带着紧张和讨好的声音:“哎哟!柏部长!您好您好!我是柳钢,您有什么指示?”
柏丁仪没废话:“请你和国伟同志,立刻!到县委组织部来一趟!现在就出发!我等着你们!
啪嗒,电话干脆利落地挂断,没给对方任何询问或犹豫的余地。
红河镇离县城不算近,但柳钢和冯国伟几乎是飙车过来的。
不到四十分钟,柏丁仪的秘书张淼敲门进来汇报:“部长,红河镇的柳书记和冯镇长到了。”
柏丁仪点点头:“让他们进来。”随即拿起电话,拨通了李毅飞办公室的号码:“毅飞书记,人到了,在我这儿,你过来吧。”
门被推开,柳钢和冯国伟带着一身赶路的尘土气和满脸的忐忑,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两人屁股还没沾到沙发边,就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柏丁仪最后那句“你过来吧”,对象赫然是——李毅飞!
轰隆!
仿佛一道惊雷直接在两人头顶炸开!柳钢只觉得眼前一黑,腿肚子猛地一抽筋。
冯国伟更是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下意识地看向柳钢。
两人眼神一碰,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惊恐和三个血淋淋的大字:完蛋了!
李阎王要亲自召见?!还点名要他们两个?!联想到最近张大伟的下场,还有县里山雨欲来的气氛……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