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卧房内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但,这黑暗对他形同虚设。
他走到临着内院花园的支摘窗边,无声地打开了半扇窗。
一股带着夜露湿气的冷风灌入,激得他裸露的皮肤瞬间绷紧。
几乎就在同时,一只裹在黑布里的手从窗外无声地递进来一份薄薄的信封。
指尖干净,带着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室外寒气。
窗外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气流的震动钻入傅九阙耳中:“爷,查到了。”
傅九阙没有说话,修长的手指接过信封。
窗外的黑影如同被夜色吞没,瞬间消失不见。他轻轻合拢窗户,隔绝了内外。
没有点灯。
他走到离床铺最远的角落,背对着孟玉蝉,靠着墙壁站定。
指尖熟练地撕开信封封口,抽出里面薄薄一张素色笺纸。
借着窗外微弱到几乎不存的天光,他凝神看去。
查:傅长安,确为侯爷傅隆珅亲子无疑。旧年稳婆多人佐证,胎记、出生时辰等历历可考。
查:傅九阙(您),身系侯府血脉无疑。凌氏孕期诸事(用药、产期)皆有据可查,当年参与接生人等皆无异词,绝无外调之嫌。
没有长篇累牍的铺陈,只有这两行字。
每一个字都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在傅九阙漆黑的眼底。
他盯着这两行字,面无表情。只有那握着信笺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良久。
他唇边缓缓勾起一抹极其细微、又带着无比冰冷的弧度。
那不是笑,是恍然大悟后的讥诮。
不是非亲生?
所以……只能是身份互换。
荒谬绝伦的真相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眼前厚重的迷雾。
傅长安才是凌姨娘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而他傅九阙,根本就不是什么庶子!
他是苏氏的孩子。
他才是真正的长庆侯世子!
只有这样,一切才说得通。
他缓缓走到房间中央那张黄梨木翘头案边。
案上放着一盏未点燃的烛台。
他拿起火折子。
“嚓——”细小的火苗跳跃而起,幽幽地映亮了他半边脸,也映亮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他从容地将那张信笺,凑近跳跃的火苗。
残酷的事实,随着纸张化为黑色飞灰,点点飘落。
火光映在他脸上,明明暗暗。
最后一点火星湮灭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