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岭乡的财政状况,正在逐步改善。
劳务输出公司名下的建筑队和采矿队,成了乡里最主要的两个财源。
尤其是与河口乡共同开发的苍云山矿井,产量稳定后,每个月都能带来一笔可观的收入。
这天下午,河口乡乡长祁卫国,亲自带队来到了云岭乡。
几辆车停在乡政府大院里,祁卫国从车上下来,身后跟着几个人,每个人都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
刘清明正在办公室里看文件,听到动静,走到窗边看了一眼。
他放下文件,走了出去。
“祁乡长,你这是什么阵仗?”刘清明看着那几个大包。
祁卫国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他走上前,用力拍了拍刘清明的胳膊。
“给你送钱来了!”
他一挥手,身后的人把几个大包放到了地上,拉开拉链,里面全是捆扎得整整齐齐的现金。
乡政府里进进出出的干部们,看到这一幕,都停下了脚步,伸长了脖子看。
“这是上半年的分红,你们乡派来的财务核对过了,一分不少。”祁卫国说得很大声。
刘清明看他那副样子,觉得好笑。
“直接走银行转账不就行了,还省得点一遍。”
“那不一样。”祁卫国一脸神秘,“现金堆在这里,感觉就不一样。”
刘清明点点头。
“确实不一样。”
他想起了过年时,“时代先锋”股东大会分红的场面,也是这样,现金堆成山。那种视觉冲击力,确实能提振人心。
“让财务去处理吧。”刘清明对秘书交代了一句,然后对祁卫国说,“走,去我办公室喝杯茶。”
“行,让他们慢慢点,咱们哥俩唠唠。”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
刘清明给他泡了茶,祁卫国也不客气,端起来就喝了一大口。
“还是你们这茶叶好喝。”
“喜欢就带点回去。”刘清明说。
祁卫国放下茶杯,从口袋里摸出烟,递给刘清明一根。
刘清明接过来点上。
“谢了。”
“咱们不说过个。”祁卫国掏出火给自己点上,吸了一口,慢悠悠地吐出烟圈。
“刘老弟,我听说你们乡那个水产养殖,搞得挺不错?”
“刚开始,还在培育市场。”刘清明实话实说,“目前主要供应一些机关食堂,离赚钱还远着呢。”
“怎么,你有兴趣?”刘清明问他。
祁卫国叹了口气。
“我们乡,你也知道,比你们也就好一点,以前靠着几个小集体企业,日子还过得去。”
“现在不行了,入世之后,市场竞争太激烈。那些规模不大的厂子,根本拿不到订单。我得为乡亲们想条新出路啊。”
刘清明安静地听着。
乡镇企业的没落是必然的。
在改革开放初期,它们凭借灵活的经营策略和政策扶持,红火了近二十年。
发展壮大的,会成为一方巨头。
停滞不前的,最终都会被市场淘汰。
祁卫国能在入世第一年就看到这一层,说明他这个人,脑子不笨,眼光也不差。
刘清明说:“我们乡是人的问题,条件差底子薄,领导不思进取,乡亲们只能受穷。”
“是这理。”祁卫国点点他:“我看到你们乡里,路边开垦了不少花田,那又是搞的什么名堂?”
刘清明笑了。
这种事根本瞒不住人,他也没想过要瞒。
“不是花,是药材。”
“药材?”
“板蓝根。”刘清明直接告诉他,“今年的收成,已经全部卖给了云州制药厂。”
祁卫国手里的烟顿住了,他看着刘清明,满脸的不可思议。
“云州制药厂?省城那个国营大厂?”
“嗯。”
“老弟,你这路子可真够野的。”祁卫国咂了咂嘴,“那种地方,一般的乡镇干部,连大门都摸不进去。你这关系够硬啊。”
刘清明没有接这个话。
祁卫国又说:“种药材,倒也是个路子。不过,这东西风险不小。”
“我们乡以前也试过,种黄芪。结果那年赶上大丰收,价格一落千丈,药材公司根本收不完,最后全烂在了地里。”
“种粮食,好歹自己能吃,吃不完还能喂猪。种药材,一旦卖不掉,就是血本无归。”
刘清明点点头,认可他的说法。
“所以,我不建议你们搞。”
“云州制药厂那边,是以前在省里工作时认识的关系,人家看我面子,算是帮我一把。”
祁卫国皱起了眉头。
“我看你们乡种的面积不小啊,对方能全部吃得下?”
刘清明叹了口气。
他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了祁卫国。
“这是我们跟药厂签的补充协议。”
祁卫国接过协议,低头看了起来。
当他看到其中一条款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协议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楚,如果云州制药厂因市场原因无法消化全部产能,云岭乡政府将以生产成本价回购所有成品药。
下面盖着鲜红的云岭乡人民政府公章。
以及云州制药厂的大红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