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八年元日的子时刚过,南昌侯府的庭院里便炸开了新岁第一声爆竹。
除旧岁阴晦,迎新朝安康。
自从建安五年后,亲人离世、江东任重、荆州大患仍如肘腋在侧,一桩一件的事情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素来不大信鬼神之说的孙权竟在年前主动找来刘惇推演了一番。
刘惇本是平原人,因战乱避难至庐陵,因擅长星象占卜而闻名,京口的一位官员知道乔玮一直在招揽精通天象之人,便举荐到了乔玮处。
乔玮便安排他过了年,去到交州与吴范一同共事。
倒是孙权听说他名声在外,心念微动也想求个心安。
刘惇看着术数盘上的纹路,给予孙权一个肯定的答案。
“来岁命宫平遂,无灾无虞,谋求为顺,百事从心。”
孙权听完也松了一口气,百事从心倒不敢想,“无灾无虞便是上福。”
厅堂里炭火烧得很旺,满是暖融,孙权把最后一封红封给了已经熟睡的周循,便让人带几个早已困得东倒西歪的孩子们回去安睡。
孙登被徐幺娘抱走,抬头便看见乔瑢独自坐在靠窗的案边,手边还有半盏冷茶,烛光下的侧脸忽明忽暗,半垂着目光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乔玮挨着她轻轻坐下,裙裾扫过地面,带起轻微的窸窣声。
乔瑢这才回过神来,“阿姊。”
乔玮叹了一口气,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递过去的时候还压低了声音,“周公瑾的信,信里说想安排你和循儿回舒县。”
“为何还要回舒县?”
乔瑢的睫毛在微微颤抖,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一想到那宅子里的日子,她便有些喘不过气来。
那报平安的信里,她虽然忍住了委屈不曾说明缘由,可他这般擅察人心的人,难道会猜不出她此时的困境吗?
乔家已然是回不去了,就算阿姊愿意为她撑腰,可她也不愿意长久地给乔玮添麻烦。
为了接她和周循离开舒县,阿姊已经得罪了许多人了。
她想回宛城,却也被周瑜的信当场泼了冷水。
她看向窗外的天,忽然心中生出几分茫然,都说天地辽阔无边,可此时的她却不知何处是自己安身之所。
她眉头微蹙,眼眸微垂却挡不住其中化不开的哀愁。
乔玮心下不忍,喉间的话几番婉转,还是选择了一个择中一些的说辞。
“其实中护军的安排以平安计是对的。”
多数世家子弟为出仕都是选姬妾随行,而妻子儿女都会留在族中。
一面是妻室要为出仕的丈夫稳固后方,打理族中的产业,为丈夫留一条退路。
一面也是为了儿女的人身安全和学业。
世家大族一般都设有族学,族中亦有专人负责监督族中子弟学业。
对于像周瑜这般需要亲临战场的人来说,将妻儿留在族中,更是为防不测,他这一脉不至于断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