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沈应不闪不避,迎着剑锋走上前低头看着何荣身上的伤口,向武柳发号施令。
“武柳,带国舅爷下去疗伤。”
武柳看了霍祁一眼,低下头去看着大殿的青石板,没有听命。
霍祁冷笑:“沈大人难道把这里当作了勤政殿,以为你只要一声令下,所有人就要听命于你吗?”
陈宁听得胡涂,心道勤政殿是皇帝理政的宫殿,沈应怎么会在那里有这般大的权力?要是真如此,陈宁对着殿中佛祖许愿皇帝还是快点斩了沈应吧。
不然,又是一个祸国妖姬。
沈应抬眸瞥向霍祁,眸中藏着很多情绪,不等霍祁看清他便已经再度低下头去。
沈应看着满身是伤的何荣,低声向霍祁问道。
“很多事情……难道你不想问个清楚?”
事已至此,杀了何荣也于事无补,不如留下他问清霍祁心头的疑惑。
他站在这里霍祁为他做出冷静的分析,可霍祁最厌恶的就是他的冷静。如此冷静,冷静到甚至近乎冷漠,就像他只是一个局外人,就像他半点也没有把霍祁放在心上。
“很多事情……”霍祁咬牙,“难道你不该向我解释清楚?”
比如那份太监王世亲口招认何荣命他谋害先帝的口供……
霍祁派人随便一查都能查到王世口供之间的纰漏,沈应掌管刑部多年,难道他能查不出那份口供的真伪。
他分明早就知道杀人者是谁,却不告诉霍祁,反而与那凶手一起造出那些假证据来蒙骗霍祁。
他甚至还将那些可笑的证据呈到霍祁。
他分明是在嘲笑霍祁有眼无珠,是个傻子。
“我自问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为什么你要跟他们一起骗我。”
霍祁喘着粗气声音颤抖,持剑的手因用力过度而泛起青筋。
沈应甚至不忍心看清他脸上写明的痛苦,只能咬着嘴唇避开他的目光,直到舌尖泛起淡淡的血腥味,沈应才松开牙齿,艰难地吐出一口气,沈应忽然抬手握住剑刃。
鲜血从他指间流下滴在青石板上,刺眼得可怕。
霍祁吃了一惊,下意识松开握剑的手。
‘哐当’一声,长剑落地,像一记重锤敲在霍祁与沈应的心上。
“你……”霍祁瞪着沈应,“你疯了——”
他这个疯子居然还有说别人发疯的一天,沈应听了都觉得好笑,他扯动着嘴角却扯不出一个笑容。
于是沈应跨过地上的剑站到霍祁面前,举着还在流血的右手手掌向霍祁说。
“你说我从来都只会做让你不开心的事,我曾经也以为如此。你是皇帝天子,肩负天下,你治下尚有百姓在受苦挣扎,你有什么资格开心快乐?可是……可是……那天有两条路摆在我面前,一条是真相,一条是继续瞒着你不让你更痛苦,我才发现——我比天下任何人都想要让你开心快乐。”
沈应的眼中噙着泪水。
“我不敢想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沈应哽咽,“你会有多痛苦。”
自己的母亲杀了自己的父亲……
沈应知道这样的痛苦,他跟他那混账老爹甚至没有半点感情,但当年知道姓沈的差点害死他娘亲时,沈应都痛得苦不堪言。
更何况……沈应知道霍祁对太后向来有孺慕之思。
霍祁比任何人都渴望他的母亲能够爱他,可是这份爱来得太猛烈,以至于竟要用他的父亲的血来浇灌。世人说皇家向来无亲情,可是沈应认识眼前的人,他爱他,了解他,知道这个真相对他有多么沉重。
沈应苦笑:“我宁愿让你恨我,也不愿意让你难过。”
霍祁错愕地退后两步,像是第一次认识沈应一般将沈应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喉咙上下滚动了两下,转身用力踢开挡路的椅子,大声向众人喊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