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南聿将头垂的极低,他僵立在床下,让人看不清他脸上是何表情。
“你到底是封野的将军,陈霂是当今天子,你二人又皆为男子,就算你与他能在一起,于你也绝没有好结果。你若明白这个道理,就莫再任性,我且问你,事到如今,你可是还想着他?”
“我没有!”元南聿像是被雷击中一般,大声反驳着,让他自己都有些惊讶,“二哥为我着想,我都明白。若二哥觉得合适,那此事就凭二哥做主罢!”
张榕当年中伏后,战死于太原。早在起兵四川时,他就一直追随封野,张榕战死后,封野扼腕许久,对他的亲眷也尽量优待,如今他幼妹新寡,将她配与元南聿,封野也十分赞同。
若是从前,想将女儿嫁与元南聿的高门显贵简直多如过江之鲫,世人皆传他不仅容貌俊美,忠勇无双,且待人热忱坦荡,脾性也是极好,虽年纪略长了些,也不妨碍他成为北境无数闺阁女儿心目中的良婿之选。
但时移世易,诚如元南聿自己所言,他脸上留了疤,一副好相貌算是毁了,身体又受过重刑,已经相当于是个废人,他自己无颜忝居高位,已不是北境的右都督,世人皆势力,谁愿意让自家的女儿往后余生去侍奉这样一个废人呢?
更何况,还有那些令人不耻的流言……
重阳节后,下了一场秋雨,雨水顺着屋檐而下,轻敲着檐下的砖石,新开的桂花被雨水沾湿,一簇簇的压弯了树枝,还有孤零的几朵,一半未开一半羞。
清晨过后,一顶蓝呢小轿穿巷而过,由女使保母跟着,一路被抬到了元南聿府邸的大门口。
府里的大管家早就领着一众小厮仆妇在门外等着,见人终于来了,十分殷勤地上前打起轿帘。一身着妃色收腰长裙的年轻女子由保母从轿里扶了出来,又由管家领着往门里走去。
元南聿一早在中厅等候,起身相见时,见那女子相貌平平,不过是长的略白净些,还算秀气的脸上生了一双青春萌动的眼睛。
她小字季槐,今年不过双十年华,还十分年轻,只可惜命苦,丈夫早逝,便由次兄作主,将他许配给了元南聿为妻。
因她是再嫁之身,也因元南聿现今在大同处境尴尬,燕思空又病重,元府上下故未大办婚事,二人只在元卯的牌位前拜了天地父母,合匏礼后饮了合卺酒,便算是成了夫妻之礼。
元南聿对娶妻之事本就心灰意冷,但考虑到若自己在此时娶妻成家,燕思空也能宽慰不少,便勉强应下。
在大晟朝,孀妇改嫁本就是难事,季槐若再嫁与一门户相当的人家已是不可能,即便嫁了,在夫家也总是要矮上半头。
元南聿心道,季槐乃张榕幼妹,他与张榕素来交好,自己又比这小妹年长了十余岁,自然不会欺负了她,既然作了夫妻,便终身是要对她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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