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功名利禄买你之才,然终失于滥。
于是,孝文帝予以了约束,“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者”,成了汉家制科。
建元元年十月,刘彻登基第一个月,便像祖父、父亲一样,诏“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入朝,拔一百多人。
会稽吴人庄助、菑川薛人公孙弘、景帝时期的博士辕固生、楚国相冯唐等人都名列其中。
辕固生、冯唐不必多说,公孙弘已成大汉丞相,为外朝首,而庄助,中大夫,也是中朝仅次于卫青的存在。
是当初那批贤士中,刘彻最喜欢的人。
“郡举贤良,对策百余人,帝善助对,繇是独擢助为中大夫。”
一个“独”字,尽显青睐。
不过,在刘彻心中,那时的庄助,就连现在的庄助也比不过。
刘彻不相信石庆死了,“金蝉脱壳”之术在本朝并不稀奇,关东数十万流民中,想找一个和石庆相似的替死鬼不难,焚去死尸的行径,更像是对皇帝的愚弄。
是以,刘彻愤怒爆发了,连此时开口的庄助也不免有了迁怒。
庄助感受到身周弥漫的杀气,跪倒道:“陛下,父一辈,子一辈,人心总是倾向于后者,没有任何一位臣子能够无视君父的威胁,哪怕是储君。”
功高莫过于从龙,功大莫过于救主。
谁不想在储君登基的路上帮一把,而会想着违背储君的明意?
刘彻的气势一弱,没有了刚才的狂怒,深吸了一口长气,逐渐露出了一副笑脸,看着是那样的阴森,轻轻地问道:“那你呢?”
庄助抬着头,直望着刘彻,“陛下,臣这身体,早已是风前烛,雨里灯,倘若哪日一睡不醒,那是臣的福分,余生之愿,为陛下竭尽心力。”
生逢盛世,既是幸运,又是不幸,幸运的是平安喜乐,不幸的是天下英才如过江之鲫,鲜有少年能成名者。
建元元年,年仅十七岁的天子见到他们时,他已四十岁了,而公孙弘更加老迈,都六十岁了,辕固生、冯唐更甚,九十多岁。
人人易老。
青年的天子,遇上老年的他,而今天子步入中年,他,则已晚年。
庄助没有公孙弘的康健,年近六旬的他,时常觉得冷,即便是在这炎炎夏日,也是如此。
刘彻的声音更柔和了,也更瘆人了:“朕信你,为今之计,请先生教我!”
年近八旬的公孙弘,还在为太子太傅的位置努力,年过五旬庄助的话,皇帝很难相信。
公孙弘朝宫中射了一箭,不成想,正了中朝中大夫的眉心。
庄助心微凉,脑海里闪过“韩说”、“商丘成”、“上官桀”等人的名字,按下心绪,缓声道:“建元年间,右内史汲黯出巡河南郡时,见当地贫民饱受水旱灾害之苦,灾民多达万余家,有的竟至于父子相食,便凭所持的符节,下令发放了河南郡官仓的储粮,赈济当地灾民,陛下曾赦其罪,并夸赞其仁。
今石庆于任上自尽,乃是其忠,如此忠仁之士,陛下当嘉奖其家,臣知石庆最喜二子石德,父死子继,陛下可让石德接替沛郡太守之位。”
天子欲委太子宫的太傅、少傅,一重伤,一自缢,坊间流言无数,要是再不遏制,谁还敢接太子宫卿之位?
天家之争,可以有,但不能表现出来,毕竟,储君年幼,可以无知,皇帝却不可以。
刘彻默然。
庄助继续道:“再之后,太子宫事,太傅、少傅人选,陛下不妨暂搁,臣以为,如今储君岁长,按礼制,应迁往太子宫,开府建牙,豢士养卫,一干财政事宜,统归于皇太子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