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黄昏,层林尽染。
茫茫苇草像金色的波浪,隐没了昼时的喧嚣,悠长的牛角号呜呜卷走了万千纷扰。
潏河河谷平原猎场,暂时沉寂了下来。
天子别宫。
“秋霜白露,草木枯黄,子赣,你说,是不是连天地都会苍老?”刘彻露出了疲态。
吾丘寿王,字子赣,恭声答道:“天地悠悠,只见苍色不见老。”
“就和朕一样?”
“如陛下一样。”
明知是拍龙屁,但不知怎的,吾丘寿王的话总让刘彻是那么的舒服,寒冰的龙颜终于有了融化了意思,“可是总有些人以为朕老了。”
“那是他们糊涂。”吾丘寿王知道陛下说的是晨间射麂的事,不假思索回答道。
“他们不糊涂,他们只是以为,朕提不动刀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刘彻咬牙切齿说道。
作为围猎高手,控制几只小麂奔逃的方向是做得到的,显然,往储君方向跑去的小麂,是刘彻故意为之。
连刘彻自己都不知道,在望见公卿、将军、列侯、宗室大臣们紧紧团结在储君身侧时,是不是真的动了杀意。
但见卫青、霍去病、公孙敖等北军诸将那微不可察变换防御阵势,誓死守卫在储君身前时,刘彻绝对动了杀意。
之后储君只言不说,便拔剑斩了天子的“鹿”,那一刻,年已三十五岁的刘彻,既满心慰籍又满心杀意。
此子类我!
或者。
此子胜我!
那怎么能行?
身为天子,从来没有想过有人帮他转弯!
时而杀意凛然,时而和风带暖的龙威,吾丘寿王不禁心惊肉跳,“可眼下,陛下,还是不得不忍,还得忍!”
“怎么忍?”
“境外不宁,有强盗,有贪得无厌的恶贼,这些都指着那些人去驱赶,去搏杀。”
“是啊,匈奴恶贼是贪得无厌的强盗,但他们毕竟只是肌肤之患,当今更可怕的是内忧啊!”
刘彻冷然,含着恨意,“难道国中就没有可用之人了吗?”
吾丘寿王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