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刻意压低的沙哑声音命令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
几个黑影迅速蹲下,在两人尚有余温的尸体上快速摸索。
钱袋、汗巾、几枚铜板…被随意丢弃在一旁。
他们的目标显然不是这些。
很快,一个黑影在其中一个稍微瘦小些的汉子贴身内袋里,摸到了一个硬硬的、比黄豆略大的蜡丸。他捏了捏,确认无误,迅速递给领头之人。
领头黑影接过蜡丸,对着惨淡的月光看了一眼,蜡丸表面似乎有一个极小的刻痕。他冷哼一声,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哼,吃里扒外的东西,真当沈家的银子是那么好拿的?下辈子学聪明点!”
“头儿,埋了?”另一人问。
“丢到后面的乱葬岗去!埋深点,别被人发现。”领头人将蜡丸小心收起,挥了挥手。
几个黑影动作麻利,抬起尸体,迅速消失在胡同更深的黑暗里,只留下地上两滩迅速凝固、在月光下泛着诡异暗红的血迹,和空气中久久不散的血腥气。
胡同再次恢复了死寂,仿佛刚才那场短暂的杀戮从未发生。
直到他们埋好尸体,离开之时。
另一道更为凝练、气息几乎完全融入夜色的黑影,如同幽灵般从一棵大树中游走而出。
他走到那堆被掩埋还覆盖杂草掩饰的地面,最终停留在那几枚被随意丢弃的铜板和一块沾血的汗巾旁。
他蹲下身,动作极其轻微地拨开表层的浮土和杂物,指尖在冰冷的石板缝隙中仔细探寻。
很快,他的动作停住,指尖捻起一小撮极其细微、几乎与尘土无异的粉末——那是刚才埋尸者匆忙掩埋时,从其中一具尸体鞋底缝隙里震落下来的。
黑影的目光最终锁定在稍远处一个新翻动过、泥土尚湿润的小土坑。
他没有丝毫犹豫,迅速而无声地挖掘起来。不过片刻,一只尚有余温的手腕露了出来。
黑影的目标极其明确。
他避开那狰狞的伤口,手指如同灵蛇般探入尸体的腋下深处,在一个极其隐秘的夹层里,精准地抠出了另一枚几乎一模一样的蜡丸!
这枚蜡丸藏得极深,若非事先知晓,绝难发现。
做完这一切,黑影迅速将泥土回填,抹去所有痕迹,身形一晃,便彻底融入了无边的夜色,速度快得仿佛从未出现过。
……
醉温泉。
名字虽带“温泉”,却非汤浴之地,而是古蔺城最负盛名、也最是销金蚀骨的温柔乡。丝竹管弦之声隐约从雕梁画栋的深处传来,混合着脂粉甜腻的香气,构筑成一个醉生梦死的幻境。
顶层一间临河的雅阁内,却与外间的浮华旖旎截然不同。
布置清雅,燃着上好的沉水香,只点了一盏光线柔和的琉璃宫灯。
玉娘只穿着一件素白的中衣,外罩一件薄如蝉翼的墨绿纱袍,慵懒地斜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贵妃榻上。她指尖捏着那枚刚从尸体腋下取出的蜡丸,指甲上鲜红的蔻丹在柔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与蜡丸的暗黄形成刺目的对比。
她纤细的指尖微微用力,蜡丸应声碎裂,露出一卷细若发丝、卷得极紧的桑皮纸条。
玉娘展开纸条,借着琉璃灯柔和的光线,目光迅速扫过上面蝇头小楷写就的寥寥数字。
她脸上那惯常的、带着几分慵懒媚意的神情,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潭般的冰冷与凝重。
雅阁内落针可闻,只有沉水香无声地燃烧着。
良久,玉娘才缓缓抬起眼。
她看向侍立在榻边、垂首敛目的心腹丫鬟红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红袖,咱们安插在沈家的…还剩几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