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地,月娘的屋子很是素净,唯二的装饰只有一把琵琶和一只青瓷长颈花瓶。月影透过竹林照进来,满墙的藏书都画上了墨竹。
“书架上是她平日里爱看的书,墙上挂的是她临的字帖,”宋姨娘抬起头,“她的琵琶之前弹断了弦,我已经帮她换好了。”
“她……生前可有画像?”
宋姨娘摇头。
玉韶不再说话,只一面走一面看。这屋子里的器物,每一件都沉默着,每一件却都无言诉说着主人的生平。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一个面容模糊不清的女子,或坐或卧,低眉抚弦,抬眼浅笑。烛光一闪,她的身影又化作透明。
玉韶渐渐走到内室的一排木架子跟前。忽然,她留意到了架子上的酒瓶:“姨母生前爱饮酒吗?”
“谈不上喜欢,只是我们这样出身的女子多少都会饮些。”
宋姨娘走过去,见玉韶手里拿的是个白瓷长颈、底部纹着暗红纹的酒瓶,不由笑道:“你说碧玉浆啊,前段时间她确实很喜欢,还送了我一瓶,让我哪天觉得实在过不下去了再喝。”
“碧玉浆?”
“这种酒用青杏酿成,色泽清透如玉,故名碧玉浆,”宋姨娘道,“我记得月娘先前是与我这么说的。”
玉韶摩挲着瓶身,犹豫半晌:“若是方便的话,姨娘可否把这酒送锦儿一瓶?”
孙府外。月上柳梢,暗香浮动。黎星阑抱着剑在后角门口踱来踱去,时不时抬起头望一眼那两扇紧闭的红木门。
“吱呀——”
门被推开,玉韶抱着一只熟悉的白瓷酒瓶出来。黎星阑见了,忙迎上去:“小姐,怎么样了?”
“宋姨娘把姨母的遗物送了我一件,”玉韶催促,“尽快回去吧。兄长还在客栈等着呢。”
之前从百饮阁出来之后,玉韶让温鹤明先回了平安客栈。青杏酒、白瓷瓶、次日失踪、小巷酒肆,还有百饮阁。
一桩桩一件件似乎都是巧合,每一个巧合里都藏着一条线索。串起来,便不再是巧合了。
而是钟启贤有意留下的信息——他似乎一早就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
故而玉韶让温鹤明先回了客栈,暗中潜入钟启贤先前的屋子寻找他是否留下了其他痕迹。
她的视线落在怀里的酒瓶上,月光为它镀了一层银辉。她不由回忆起先前在孙府和宋姨娘的交谈。
“姨娘可知碧玉浆在哪里买得到?姨母先前去过的店,锦儿也想去看看。”
宋姨娘摇头:“我也不知道。先前我问过她,她只说这一带都买不到。”
碧玉浆,青杏酒……
她心里反复念着这两个酒名。如果钟启贤一开始就说这酒唤作“碧玉浆”,他们也还是会去百饮阁,还是会遇见孙老爷、找到月娘这条线索。
除非,“青杏酒”这三个字本身就是另一条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