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闻这行,你要学的还有很多,态度给我放端正,年轻人。”
总编讲得眉飞色舞,停下来才发觉口干舌燥。他按了一下办公桌上的咖啡机,朝桌对面的实习生弹弹手指,“行了,你回去把稿子改好,然后把那个......那个石什么......石让,对,把石让叫进来!”
办公室的玻璃门开了又关。
总编习惯性拿出一根雪茄,削掉头部准备再来一根,忽然想起石让是不抽烟的,便悻悻将它塞回盒子。
他左右转转眼睛,把笔记本搬上桌面,切到新闻页面以示自己在读,又推开窗户,让气流带走烟味儿。
石让的确出乎他意料,总编本以为对方性格窝囊,就算瞎猫碰上死耗子搞到大新闻,也能被他制服,乖乖留在报社以后当个驻扎记者。
前面一切打压石让气焰的流程手段进行的都很顺利,总编早已对此烂熟于心。
可到了快日落的时候,情况发生了变化。
照片根本不是什么问题,总编早就让人把第一批报道准备好了。石让是个新人,还是个随时可能因为这个大新闻一飞冲天的新人,想要制住这种人,打压是必不可少的。总编不断挑剔,让石让在外面苦苦奔走,为了一个不可能达到的目标疲于奔命。
在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总编估摸着差不多够了,正盘算要不要叫石让先回去——结果,石让直接主动打了过来。
不是示弱,而是劈头盖脸给他一顿骂。
不仅如此,后面连电话也打不进去了,一拨就是“不在服务区”。
这可不是总编的本意。
他确实怕石让在这件事上跟他作对,联盟的调查权是给新闻热度添砖加瓦的好东西,但也可能成为对他不利的败笔。
他打了一晚上电话也没能联系上石让,摸不准对方这是什么意思。直到白天他罕见地早早来了办公室,瞥见石让照常来上班,这才了然。
原来是开窍了,说是要辞职,原来是想谈判。
这就好办了,压一点奖金,然后找个理由强迫他继续工作,再画点大饼,肯定有效!
这时,石让抓着一张纸进来了。
进屋后,这个看起来憔悴不堪的记者仍然朝被熏入味儿的房间轻微皱眉,但还是在桌对面坐了下来。
“石让啊,新闻的效果不错,头条和点击率都有保证,你接下来——”
“我要辞职。”
“......什么?”总编怀疑自己听错了。
石让想深呼吸,但刺鼻的烟味让他止住了这个动作。
他加大了一点声音,把手里的辞职通知放到桌上,以一种难以想象会出现在他身上的坚决重复道:“我不干了,我要辞职。”
总编的表情僵在脸上,嘴边的肥肉轻微抽搐,他抓起咖啡吞了一口,迟迟说不出下一句话。
石让猜测这可能是服软的意思,便趁热打铁。
“我会把工作交接好,等工资结算完,明天我就不来了。”
说出来的话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决绝,但他总算是把它当面讲出来了。
“开什么玩笑,现在可是月初,你难道想要结半个月的工资不成?”总编没有放下咖啡,就这么把胳膊悬在那里,他脸上的表情似是在表达愤怒,但唯一的作用就是把面颊上的肉都鼓了起来,“你把态度给我放端正,别把自己——你现在只查到了一个偷渡的新闻而已,觉得待遇不好的话,有要求你可以提。现在新闻刚刚开始报道,这会儿要是辞职,你可拿不到多少钱。”
钱这个字眼卡住了石让的喉咙。
是啊,他需要钱,需要很多钱。
怒火和决然不能为他变出钱来,房子还要月供,就算省掉看心理医生的钱,走遍世界也需要足够的资金。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申请到跨区的护照和通行资格,他们会审查他的工作和经济状况,然后发现他是个黑户。
第二区的居民身份肯定会有帮助,可他的法律身份还生效吗?
他在法律意义上是不是死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