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芝芝被她拉得一个趔趄,回头望了眼程之棠,终究还是被拽出了雅间。
门砰地一声关上,雅间里瞬间安静了不少。
程老爷子撇了撇嘴:“她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程老夫人叹了口气:“随她去吧,等她想通了就好了。”
程之棠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梅花酿的清甜在舌尖散开。
他抬眼看向江茉,见她正低头收拾着空杯,面纱下的侧脸轮廓柔和,忍不住轻声道:“江老板,这酒……多谢了。”
江茉莞尔一笑,“程公子怎么好像没喝过一样?”
她明明才让驿站给他们捎过去贺礼啊。
程之棠无端一怔。
“我应该喝过吗?”
他绞尽脑汁,实在想不起记忆中有这酒的影子。
江茉提醒:“我为程公子与杜公子祝贺,贺礼早在前两日送到京城,便有这梅花酿,难不成二位没有收到?”
程之棠惊讶,同杜若白对视一眼。
“这我与若白确实未曾收到。”
杜若白想了想:“许是刚好与我们错过了。不过箫谨在京中会收到的,等回头我们去了问他讨就好。”
他急急补充:“江老板,我有几句话想和您私下说。”
程之棠目光放在他身上片刻,未发一言。
“杜公子同我出来吧。”江茉见程之棠没有拦着,就将杜若白带了出去。
一出雅间,杜若白就对着江茉千恩万谢,把江茉谢的一头雾水,
她头脑发懵,“你作何这般谢我?”
杜若白嘿嘿一笑。
“江老板有所不知,我能拿到这探花的功名,与江老板脱不了干系。”
江茉:“???”
“杜公子说笑了,您自己考的功名,怎么会和我有关呢?”
杜若白卖了个关子,问:“江老板,你可知道这次考试的试卷是什么题目?”
江茉摇了摇头,这她哪里知道呢?
难不成杜若白想说这次题目她刚好知道答案,还同他说过吗?
这就有些离谱了。
杜若白压低了声音,凑近些许,在她耳边轻轻说:“这次题目是‘民生’。”
“民生?”江茉在心里重复了一遍,依然不知道这个题目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她隐约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又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杜若白看她这副纠结的样子,心里忍不住直乐:“江老板还没想起来吗?我写的是红薯啊!”
他眉间的笑意掩都掩不住,“所以说,多亏了江老板。如果不是江老板在卖红薯,我也不会好奇过来打听,更不会得了这探花的功名。”
他是真没想到,泼天的惊喜就砸到自己身上了,这一切都多亏了江茉。
江茉眨眨眼。
“那你也不用谢我。这段时间来我这桃源居吃饭的学子有不少,你能想得到将红薯写上去,其他人想不到,那也没办法。”
杜若白对江茉拱了拱手:“过些日子,朝廷可能要派人来您这边了解红薯的情况,麻烦老板了。”
“不麻烦。”
反正她先前跟沈大人说了红薯的事,沈大人正在忙活。
杜若白这答卷也真是很巧,算是阴差阳错。
杜若白表达完了心中的感谢,算是了却一件大事,整个人都放松不少,又开始吃瓜了。
“江老板和阿棠是怎么回事?”
他明显能看出程之棠对江茉有意思,就是不知江茉这边什么想法。
他看着两人也挺般配的,若是能走到一起去,不失为一件美事。
江茉转向院里那株刚抽芽的迎春花,轻声道:“杜公子这话说得唐突了。我与程公子,不过是店家与客人的情分。他来桃源居吃饭,我备好饭菜酒水,本就是分内之事,哪有什么怎么回事的说法。”
杜若白犹豫,“我看程老爷子和老夫人,对您都喜爱的紧……”
江茉动作顿了顿,“程公子前程似锦,我这桃源居虽也算热闹,终究是市井之地,我做掌柜的,每日里打交道的不是食材商贩就是往来食客,与程公子两方天地。”
杜若白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江茉抬眼,眼底带着几分温和的疏离。
“何况我这性子,向来不喜那些规矩束缚,这般散漫的人,若是真与程公子有了什么牵扯,反倒会误了他的前程,也让程家长辈烦心。杜公子是明事理的人,该懂我的意思。”
雅间的门轴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吱呀声,像是有人不小心靠在了门上。
江茉和杜若白同时转头,只见门缝里露出程之棠的半片衣角,方才还带着暖意的身影,此刻僵在那里。
门内的程之棠,指尖还停在门闩上。
他本是想着出来看看,刚走到门边,就听见了江茉的话。
那句“与程公子两方天地”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在心上,不疼,却麻得人指尖发颤。
他端着茶杯的手不知何时垂了下来,杯沿上的水珠顺着杯壁滑落,滴在衣袍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痕迹,他浑然不觉。
江茉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
什么规矩束缚,什么误了他的前程。
原来她是如此想的。
他一直以为,只要他慢慢来,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她会愿意靠近,没想到她早已在心里划清了界限。
杜若白看着门缝里的衣角,又看看江茉微垂的眼,唇瓣动了动,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都怪他,好好吃一顿饭,多吃些美食不好吗,打听什么八卦啊!
过了片刻,程之棠才缓缓松开按在门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像是想抓住什么,又什么都抓不住。
他没有推门,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往后退了半步,将自己的身影藏回门后。
那瞬间泄露的失落,像廊下的寒气,悄无声息地漫了开来。
门内的程老夫人正端着茶杯喝水,见他站在门边不动,疑惑地问:“阿棠,站在那儿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