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油腻!刺痛!
还有那该死的、无孔不入的、足以杀死一切嗅觉细胞的豆豉辣椒味!!!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濒死野兽发出的、混合着无尽痛苦和暴怒的嘶吼,猛地从谢辞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震得整个套房的玻璃都在嗡嗡作响!
他手臂猛地一挥!
“啪嚓——!”
那面精致的玳瑁手持镜被他狠狠砸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碎片飞溅!
“梦!颜!!!”他咆哮着那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焚天灭地的怒火和咬牙切齿的恨意!因为极度激动和虚弱,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眼前一黑,重重地向后跌回枕头里,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像一条离水的鱼。
“谢先生!谢先生您冷静!医生!快叫医生!”管家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上前按住他,生怕他激动之下再次晕厥或者伤口崩裂。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被小心翼翼地从外面推开一条缝。梦颜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怯生生地探进半个脑袋。她显然是被刚才那声咆哮和摔东西的动静惊动了。
一夜未眠的守候和巨大的心理压力,让她看起来同样憔悴不堪。她看着床上那个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夹杂着未褪的病态苍白和诡异的红痕)、额角还黏着一颗醒目豆豉的男人,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你……你醒了?”她声音干涩,带着明显的心虚和恐惧,“感觉……好点了吗?”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他额角那颗倔强的豆瓣,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这句问候,如同点燃了最后引信的火柴!
谢辞猛地转过头,那双布满血丝、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门口的梦颜!如果目光能杀人,梦颜此刻早已被凌迟处死了一万次!
“好点了?!”他从齿缝里磨出这几个字,声音嘶哑扭曲,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嘲讽,“托你的福!还没被你那瓶生化武器送走!!”
他猛地抬起那只还能动的左手,颤抖着指向自己额角那颗罪恶的豆豉,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羞辱,声音都变了调:“这!是什么?!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啊?!”
梦颜被他吼得一个哆嗦,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是……是老干妈里的……豆豉……”
“我知道是豆豉!!!”谢辞的咆哮声几乎要掀翻屋顶,他气得眼前又是一阵发黑,“我是问你它为什么会在我的头上?!为什么?!你对我做了什么?!你昨晚到底往我身上抹了什么鬼东西?!”
巨大的声浪和杀气扑面而来,梦颜吓得差点原地跳起来。她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试图辩解,语速快得像是要赶在被他眼神杀死前说完:“是……是退烧的土办法!我外婆以前就用过!辣椒油能引热发散!你当时烧得太厉害了!物理降温没用!药又来不及!我……我也是没办法了才……”
“土办法?!辣椒油引热发散?!”谢辞气得差点笑出来,那笑容却比鬼还难看,“梦颜!你是不是疯了?!你的脑子是不是被螺蛳粉腌入味了?!这种乡野村妇的巫术你也敢用在我身上?!我是谢辞!不是你们村口发烧的二傻子!!”
他越说越气,猛地扯开病号服的领口,露出锁骨附近同样泛着可疑红色、甚至隐约能看到几道被抓挠出的红痕的皮肤(那是他无意识挣扎时自己挠的):“你看看!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我浑身又痛又痒!像被一万只蚂蚁啃!还有这味道!这味道洗都洗不掉!我是不是以后都要顶着一身老干妈味儿去开会?!去谈判?!啊?!”
梦颜被他吼得节节败退,后背紧紧抵着门框,脸色比纸还白,却还在垂死挣扎:“可……可是你退烧了啊!体温真的降下来了!那个医生后来也说……”
“闭嘴!”谢辞猛地打断她,胸口因暴怒而剧烈起伏,牵扯到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脸色更加难看。他死死盯着她,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凝成实质,“退烧?我宁愿烧死!烧成傻子!也比顶着这一脑袋豆豉辣椒活着强!!”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虚弱而颤抖,却字字泣血(气的):“梦颜!你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挑战我的底线!毁我的车!吞我的卡!用酸菜泼我!拿个税APP羞辱我!现在……现在居然用老干妈给我‘退烧’?!还留一颗豆豉当纪念品?!你是不是觉得我谢辞就是个任你搓圆捏扁、随意糟践的笑话?!啊?!”
最后那声质问,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瘫软在枕头里,大口地喘着粗气,额角那颗豆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动,像是在对他进行无声的终极嘲讽。极致的愤怒、羞辱、身体的不适和虚弱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卧室里陷入一种可怕的寂静。只有谢辞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梦颜因为恐惧而急促的心跳声。
管家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梦颜看着谢辞那副惨状,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真实的痛苦和屈辱,看着他额角那颗无比刺眼的豆豉……最初的恐惧和心虚慢慢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一种深切的、无法辩驳的愧疚,以及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荒谬感。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苍白得可笑。
最终,她只是极其艰难地、干巴巴地挤出一句:“对……对不起……我……我去给你找毛巾……再擦擦……”
她说完,像只受惊的兔子,转身就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是非之地。
“站住!”谢辞冰冷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带着一种极度疲惫却又咬牙切齿的狠劲,“擦?拿什么擦?再给我抹一层饭扫帚还是郫县豆瓣酱吗?!”
梦颜的脚步僵在原地,不敢回头。
谢辞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那浓郁的“人间烟火”味呛得他肺管子疼。他几乎是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磨出命令,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绝望:
“现在!立刻!马上!”
“去给我找一瓶——”
“最贵的!味道最冲的!能盖过这身下水道味的!”
“男士香水来!”
“快!去!!”
——